顺天某生,家贫,值岁饥,从父之洛。性钝,年十七,裁能成幅。而丰仪秀美,能雅谑,善尺牍,见者不知此中之无有也。无何,父母继殁,孑然一身,受童蒙于洛汭。
白莲盗魁徐鸿儒,得左道之书,能役鬼神。小试之,观者尽骇,走门下者如鹜。因而阴怀不轨。因出一镜,言能鉴人毕生。悬于庭,令人自照,或幞头,或纱帽,绣衣貂蝉,现形不一。人益怪愕。由是门路遥播,踵门求见者,挥汗相属。徐乃宣言:“凡镜中文武贵官,皆如来佛必定龙华会中人。各宜尽力,勿得畏缩。”因以对众自照,则冕旒龙衮,仿佛王者。众相视而惊,大众齐伏。徐乃建旗秉钺,罔不欢腾相从,翼符所照。不数月,聚党以万计,滕、峄一带,望风而靡。
小谢
大力将军
查伊璜,浙人,腐败饮野寺中,见殿前有古钟,大于两石瓮,而高低土痕手迹,滑然如新。疑之。俯窥其下,有竹筐受八升许,不知所贮何物。使数人抠耳,力掀举之无少动,益骇。乃坐饮以伺其人;居无何,有乞儿入,携所得糗糒,堆累钟下。乃以一手起钟,一手掬饵置筐内,来回数回始尽。已复合之乃去,移时复来,探取食之。食已复探,轻若启椟。一座尽骇。查问:“若个男儿胡行乞?”答以:“啖噉多,无佣者。”查以其健,劝投行伍,乞人愀然虑无阶。查遂携归饵之,计其食,略倍五六人。为易衣履,又以五十金赠之行。
后查以修史一案,连累被收,卒得免,皆将兵力也。异史氏曰:“厚施而不问其名,真侠烈古丈夫哉!而将军之报,其慷慨豪放,尤千古所仅见。如此胸怀,自不该老于沟渎,以是知两贤之相遇,非偶尔也。”
杜翁,沂水人。偶自市中出,坐墙下,以候同游。觉少倦,忽若梦,见一人持牒摄去。至一府署,向来所未经。一人戴瓦垄冠自内出,则青州张某,其故交也。见杜惊曰:“杜大哥何至此?”杜言:“不知何事,但有勾牒。”张疑其误,将为查验。乃嘱曰:“谨立此,勿他适。恐一丢失,将难救挽。”遂去,久之不出。
白莲教
又自诸生以及权贵,并不言娶,人无不怪之者。归后渐置婢,或疑其私,嫂察之,殊无轻易。无何,明鼎革,天下大乱。乃告嫂曰:“实相告:我小郎妇也。以男人阘茸,不能自主,负气自为之。深恐播扬,致天子召问,贻笑海内耳。”嫂不信。脱靴而示之足,始愕,视靴中则絮满焉。因而使生承其衔,仍闭门而雌伏矣。而平生不孕,遂出资购妾。谓生曰:“凡人置身通显,则买姬媵以自奉,我宦迹十年犹一身耳。君何福泽,坐享美人?”生曰:“面首三十人,请卿自置耳。”相传为笑。是时生父母,屡受覃恩矣。搢绅拜往,尊生以侍御礼。生羞袭闺衔,惟以诸生自安,毕生何尝舆盖云。
查醉起迟,将军已于寝门三问矣。查不自安,辞欲返,将军投辖下钥,锢闭之。见将军日无别作,惟点数姬婢养厮卒,及骡马服用器具,督造记籍,戒无亏漏。查以将军家政,故未深叩。一日,执籍谓查曰:“鄙人得有本日,悉出高厚之喝。一婢一物,所不敢私,敢以半奉先生。”查惊诧不受,将军不听。出藏镪数万,亦两置之。按籍点照,古玩床几,堂表里列举几满。查固止之,将军不顾。稽婢仆姓名已,即今男为治装,女为敛器,且嘱敬事宿世,百声悚应。又亲视姬婢登舆,厩卒捉马骡,阗咽并发,乃返别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