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妇

经宿,即有同村王五,报称已获。问验既明,赏以千钱。唤甲叔至,曰:“大案已成;然性命严峻,非积岁不能成结。侄既无出,少妇亦难存活,早令适人。而后亦无他务,但有下台检驳,止须汝回声耳。”甲叔不肯,飞两签下;再辩,又一签下。甲叔惧,应之而出。妇闻,诣谢公恩。公极意慰谕之。又谕:“有买妇者,当堂关白。”既下,即有投婚状者,盖即报人头之王五也。公唤妇上,曰:“杀人之真犯,汝知之乎?”答曰:“胡成。”公曰:“非也。汝与王五乃真犯耳。”二人大骇,力辩冤枉。公曰:“我久知其情,以是迟迟而发者,恐有万一之屈耳。尸未出井,何故确信为汝夫?盖先知其死矣。且甲死犹衣败絮,数百金何所自来?”又谓王五曰:“头之地点,汝何知之熟也!以是如此其急者,意在速合耳。”两人惊颜如土,不能强置一词。并械之,果吐实在。盖王五与妇私已久,行刺其夫,而适值胡成之戏也。

折狱

济之西邑有杀人者,其妇讼之。令怒,立拘凶犯至,拍案骂曰:“人家好好佳耦,直令寡耶!即以汝配之,亦令汝妻寡守。”遂判合之。此等明决皆是甲榜所为,他途不能也。而陈亦尔尔,何途无才!

一日以逋赋故逮数人至,内一人周成惧责,上言赋税措办已足,即于腰中出银袱,禀公验视。验已,便问:“汝家何里?”答云:“某村。”又问:“去西崖几里?”答云:“五六里。”“客岁被杀贾某,系汝何人?”答曰:“不识其人。”公勃然曰:“汝杀之,尚云不识耶!”周力辩不听,严梏之,果伏其罪。先是,贾妻王氏,将诣姻家,惭无钗饰,聒夫使假于邻。夫不肯;妻自假之,颇甚保重。归程卸而裹诸袱,内袖中;既至家,探之已亡。不敢告夫,又有力偿邻,烦恼欲死。是日周适拾之,知为贾妻所遗,窥贾他出,半夜逾垣,将执以求合。时溽暑,王氏卧庭中,周潜就淫之。王氏觉大号。周急止之,留袱纳钗。事已,妇嘱曰:“后勿来,吾家男人恶,犯恐俱死!”周怒曰:“我挟北里数宿之资,宁一度可偿耶?”妇慰之曰:“我非不肯订交,渠常善病,不如安闲以待其死。”周乃去,因而杀贾,夜诣妇曰:“今某已被人杀,请如所约。”妇闻大哭,周惧而逃,天明则妇死矣。

万历间,孙评事少孤,母十九岁守节。孙举进士,而母已死。尝语人曰:“我必博诰命以光泉壤,始不负萱堂苦节。”忽得暴病,綦笃。素与太医善,令人招之,使者出门,而疾益剧。张目曰:“生不能立名显亲,何故见老母地下乎!”遂卒,目不瞑。无何太医至,闻哭声,即入临吊。见其状异之。家人告以故,太医曰:“欲得诰赠,即亦不难。今皇后旦晚分娩矣,但活十余日,诰命可得。”立命取艾灸尸一十八处。炷将尽,床上已呻;急灌以药,竟然复活。嘱曰:“牢记勿食熊虎肉。”共志之。然以此物不常有,颇不关意。

邑西磁窑坞有农夫妇,勇健如男人,辄为乡中排难明纷。与夫异县而居。夫家高苑,距淄百余里;偶一来,信宿便去。妇自赴颜山,贩陶器为业。有盈余,则施丐者,一夕与邻妇语,忽起曰“腹少微痛,想孽障欲离身也。”遂去。天明往探之,则见其肩荷酿酒巨翁二,方将入门,随至其室,则有婴儿绷卧,骇问之,盖娩后已负重百里矣。故与北阉尼善,订为姊妹。后闻尼有秽行,忿然操杖,将往挞楚,众苦劝乃止。一日遇尼于途,遽批之。问:“何罪?”亦不答。拳石交施,至不能号,乃释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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