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坐少时,一美人入,兰麝扑人,悄悄登榻,附耳小言曰:“我来矣。”一言之间,口脂散馥。贾瞑然很多动。又低声曰:“睡乎?”声音颇类其妻,心微动。又念曰:“此皆师相试之把戏也。”瞑仍旧。美人曰:“鼠子动矣!”初,伉俪与婢同室,押亵唯恐婢闻,私约一谜曰:“鼠子动,则相欢好。”忽闻是语,不觉大动,开目凝睇,真其妻也。问:“何能来?”答云:“郎生恐君沉着思归,遣一妪导我来。”言次,因贾出门不相告语,偎傍之际,很有怨怼。贾安慰很久,始得嬉笑为欢。既毕,夜已向晨,闻叟谯呵声,渐近天井。妻急起,无地自匿,遂越短墙而去。俄顷郎从曳入。叟对贾杖郎,便令逐客。郎亦引贾自短墙出,曰:“仆望君奢,不免躁进;不图情缘未断,累受扑责。今后暂别,相见行有日矣。”唆使归程,拱手遂别。
渐入深山,至一洞府,此中别有六合。有叟坐堂上,郎使参之,呼以师。叟曰:“来何早也?”郎曰:“此人道念已坚,望加收齿。”叟曰:“汝既来,须将此身并置度外,始得。”贾唯唯服从。郎送至一院,安其寝处,又投以饵,始去。”房亦精洁;但户无扉,窗无棂,内唯一几一榻。贾解履登榻,月明穿射;觉微饥,取饵啖之,甘而易饱。因即寂坐,但觉暗香满室,脏腑空明,头绪皆可指数。忽闻有声甚厉,似猫抓痒,自牖窥之,则虎蹲檐下。乍见甚惊;因忆师言,收神凝坐。虎似知有其人,寻入近榻,气咻咻遍嗅足股。少间闻庭中嗥动,如鸡受缚,虎即趋出。
贾奉雉,平凉人。才名冠世,而试辄不售。一日途中遇一秀才,自言姓郎,气势飘洒,谈言微中。因邀俱归,出课艺就正。郎读之,不甚赞成,曰:“足下文,小试取第一则不足,大场取榜尾亦不敷。”贾曰:“何如?”郎曰:“天下事,仰而跂之则难,俯而就之甚易,此何必鄙人言哉!”遂指一二人、一二篇觉得标准,大率贾所嫌弃而不屑道者。贾笑曰:“学者立言,贵乎不朽,即味列八珍,当使天下不觉得泰耳。如此猎取功名,虽登台阁,犹为贱也。”郎曰:“不然。文章虽美,贱则弗传。君将抱卷以终也则已;不然,帘内诸官,皆以此等物事进身,恐不能因阅君文,另换一副眼睛肺肠也。”贾终沉默。郎起笑曰:“少年盛气哉!”遂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