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诣武昌,女求同去,将便归宁。既至洞庭,女拔钗掷水,忽见一小舟自湖中出,女跃登如飞鸟集,转眼已杳。生坐船头,于没处凝盼之。遥遥一楼船至,既近窗开,忽如一彩禽翔过,则织成至矣。一人自窗中递掷金珠珍物甚多,皆妃赐也。自是,岁一两觐觉得常。故生家富有珠宝,每出一物,世家所不识焉。
既归,每向人语其异,言:“舟中侍儿,虽未悉其面貌,而裙下双钩,亦人间所无。”后以故至武昌,有崔媪卖女,令媛不售;蓄一水晶界方,言有能配此者,嫁之。生异之,怀界方而往。媪忻然承接,呼女出见,年十五六已来,媚曼风骚,更无伦比,略一展拜,反身入帏。生一见灵魂摆荡,曰:“小生亦蓄一物,不知与老姥家藏颇相称否?”因各出相较,是非不爽毫厘。媪喜,便问寓所,请生即归命舆,界方留作信。生不肯留,媪笑曰:“官人亦太谨慎!老身岂为一界方抽身窜去耶?”生不得已,留之。出则赁舆急返,而媪室已空,大骇。遍问居人,迄无知者。
又年余,女双生男女各一:男名“汉生”,女名“玉珮”。生遂携汉产归,然岁恒三四往,不觉得便,因移家汉阳。汉产十二岁入郡庠。女以人间无美质,招去,为之娶妇,始遣归。妇名“卮娘”,亦神女产也。后和氏卒,汉生及妹皆来擗踊。葬毕,汉产遂留;生携汉生、玉珮去,自此不返。
忽有客入吊,直趋灵所,俯仰尽哀。哀已,便就苫次。众诘为谁,客曰:“亡者吾父也。”众益骇。客安闲自陈。先是,婢嫁栾氏,逾五六月,生子怀,栾抚之等诸男。十八岁入泮。后栾卒,诸兄析产置不与堵栾齿。怀问母,始知其故,曰:“既属两姓,各有宗祏,何必在此承人百亩田哉!”乃命骑诣段,而段已死。言之凿凿,确可托据。连方忿痛,闻之大喜,直出曰:“我今亦复有儿!诸所假去牛马什物,可好自归还;不然,有讼兴也!”诸侄相顾失容,渐引去。怀乃携妻来,共居父忧。诸段不平,同谋逐怀。怀知之,曰:“栾不觉得栾,段复不觉得段,我安闲归乎!”忿欲质官,诸戚党为之排解,群谋亦寝。
见南面一人,冠类王者,因行且语,曰:“闻洞庭君为柳氏,臣亦柳氏;昔洞庭落第,今臣亦落第;洞庭得遇龙女而仙,今臣醉戏一姬而死,何幸不幸之差异也!”王者闻之,唤回,问:“汝秀才下第者乎?”生诺。便授笔札,令赋《风鬟雾鬓》。生固襄阳名流,而构思颇迟,捉笔很久。上诮让曰:“名流何得尔?”生释笔自白:“昔《三都赋》十稔而成,以是知文贵工不贵速也。”王者笑听之。自辰至午,稿始脱。王者览之,大悦曰:“真名流也!”遂赐以酒。瞬息,异馔纷纶。方问对间,一吏捧簿进白:“溺籍胜利矣。”问:“人数多少?”曰:“一百二十八人。”问:“签差何人矣?”答云:“毛、南二尉。”生起拜辞,王者赠黄金十斤,又水晶界方一握,曰:“湖中小有劫数,持此可免。”忽见羽葆人马,纷立水面,王者下舟登舆,遂不复见,久之寂然。舟人始自艎下出,荡舟北渡,风逆不得前。忽见水中有铁猫浮出,舟人骇曰:“毛将军呈现矣!”各舟贩子俱伏。又无何,湖中一木直立,筑筑动摇。益惧曰:“南将军又出矣!”少时,波浪高文,上翳天日,四顾湖舟,一时尽覆。生举界方端坐舟中,万丈洪涛至舟顿灭,以是得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