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极之南隅有国焉。不知境地之所接,名古莽之国。阴阳之气所不交,故寒暑亡辨;日月之光所不照,故日夜亡辨。其民不食不衣而多眠。五旬一觉,以梦中所为者实,觉之所见者妄。四海之齐谓中心之国,跨河南北,越岱东西,万不足里。其阴阳之审度,故一寒一暑;昏明之分察,故一昼一夜。其民有智有愚。万物滋殖,才艺多方。有君臣相临,礼法相持。其所云为,不成称计。一觉一寐,觉得觉之所为者实,梦之所见者妄。东极之北隅有国曰阜落之国。其土气常燠,日月余光之照。其土不生嘉苗。其民食草根木实,不知火食,性刚悍,强弱相藉,贵胜而不尚义;多驰步,少歇息,常觉而不眠。
燕人生于燕,善于楚,及老而还本国。过晋国,同业者诳之;指城曰:「此燕国之城。」其人愀然变容。指社曰:「此若里之社。」乃喟但是叹。指舍曰:「此若先人之庐。」乃涓但是泣。指垄曰:「此若先人之冢。」其人哭不自禁。同业者哑然大笑,曰:「予昔绐若,此晋国耳。」其人大惭。及至燕,真见燕国之城社,真见先人之庐冢,悲心更微。
周之尹氏大治产,其下趣役者侵晨昏而弗息。有老夫子筋力竭矣,而使之弥勤。昼则呻呼而即事,夜则昏惫而熟寐。精力荒散,昔昔梦为国君。居群众之上,总一国之事。游燕宫观,尽情所欲,其乐非常。觉则复役。人有慰喻其懃者。夫子曰:「人生百年,日夜各分。吾昼为仆虏,苦则苦矣;夜为人君,其乐非常。何所怨哉?」尹氏心营世事,虑锺家业,心形俱疲,夜亦昏惫而寤。昔昔梦为人仆,趋走作役,无不为也;数骂杖挞,无不至也。眠中啽呓呻呼,彻旦息焉。尹氏病之,以访其友。友曰:「若位足荣身,资财不足,胜人远矣。夜梦为仆,苦逸之复,数之常也。若欲觉梦兼之,岂可得邪?」尹氏闻其友言,宽其夫子之程,减己思虑之事,疾并少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