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鹃怎会不晓得贾府里那些媳妇婆子的口舌,见黛玉这么说,一边摆下一碗五谷粥,几样小菜,一边笑着道:“恰是该晾她们一晾。这会儿如果仓促忙忙出去,她们一见,未免要欺你年纪小,抬出荣府的大架子信口开河。如果事事都依顺了她们,那还罢了。倘如有一丁点儿不使她们对劲,还不晓得造出多少谣呢!”
林黛玉搁下帕子,笑骂道:“就你这小蹄子,放心咒我病了。我本日不见,明日不见,莫非每天在府里装病?为了这几小我,倒搅得大师几个月不能出门,再让人晓得了,还当是你家女人怕了她们呢!”
紫鹃才撩起帘子,林黛玉愣了一愣,才见坐着的几个妇人中有一个眼熟的媳妇,是荣国府外院的管家,林之孝的媳妇,当年曾随车船接她去京都的一个。别的几个婆子妇人穿得非常花梢,眉眼也非常陌生,竟不像是荣国府里的人,她想了一想,猜想必定是东府那边的。
雪雁一听出去,神采也好了起来,笑道:“提及蟠香寺来,固然她们制的梅花茶不及我们家里的茶叶好,但是胜在量多,足足有几坛子呢。我前几天想了一想,预备做个梅花瓤子的枕头给女人枕上。枕套都做好了,正烦砚娘徒弟绣个花腔子在上头。最晚明天,也就能女人把阿谁旧茶叶枕头换下来。”
林黛玉笑着摇了点头:“偏生你心眼子多。”她晓得紫鹃说的也是真情,一面拿过筷子,一面看那些小菜:不过两三个小碟子,装着一碟腌笋、一碟白菘,和一碗蒸蛋。不疾不徐地吃完饭,雪雁端来漱口的茶水,取来热热的帕子奉侍林黛玉洗漱。
林黛玉垂下了视线,渐渐地喝了一口茶,重又将茶盏放了归去,笑着说道:“‘斑斓坊’不过是一个小铺面,那里算得上甚么端庄铺子,也劳东府的珍大哥看在眼里。”说着,又问她们做甚么用,买了多少料子了。
说话间,紫鹃选好了金饰,不过几枚翡翠花钿,平凡人家也是有的,装点在乌发上素雅敬爱。在黛玉的裙边却坠了一个镂空羊脂玉金球凤佩。玉佩是极品羊脂整块掏空做成的镂空笼子,内里装着一个金丝缠的小球,行动之间,就有清脆的碰撞声。这本来是林如海升任巡盐御史的时候,宫里赐给贾敏的东西,因为过分耗材,全部宫里只要皇后和最受宠的嫔妃才答应佩带,连郡王一级的公主命妇都没有的东西。现在天然留给林黛玉了。
林之孝家的说:“我看女人,也比畴前显得不一样了,看起来神采好些,想来是姑苏的水土养人。”
那几位婆子媳妇看林黛玉穿的朴实,发上的翡翠固然是上好的水头,但是模样又小,有几个钱的人家都买得起,是以便不大看得上。她们到这里来,与林之孝家的分歧,是受了贾珍的叮嘱,要从林家的绸缎铺子里赊借些最上等的锦缎做帐子、帷幔、桌垫、袱子等,别的还要些平常纯色的锦缎,用来打扮园里的树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