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子兴说:“虽说如此,现在备货也是来不及了,真真是误了一大笔银子。”又问赖二:“话虽如此,方才我才过来,在城西那道胭脂街上冷不丁看到一小我的侧脸,极像二爷的主家。难不成府里也有丧事?”
冷子兴笑道:“我家的事儿,你大哥倒是清楚的。不过南北跑跑买卖,收几个古玩瓷器,书画扇子,打发打发无聊罢了。二爷不在宁府管着大小事儿,如何有闲暇到姑苏来了?”
赖二皱着眉头认了半天,也没想起来此人是谁。只见此人也不恼,仍旧笑呵呵地拱手道:“二爷想必是朱紫多忘事,倒忘了我了。客岁贵兄家的少爷捐官,可还记得么?”
薛蝌早已晓得嫡母带着嫡长兄的嫡妹去贾府住着,就是为了和贾家再攀一重亲。眼下贾府的大蜜斯成了贵妃,他们岂有罢休的事理?当下也满口承诺,只说去了信问过嫡母的兄长,这边就让人筹措着筹办。
赖二满内心已经是对劲洋洋,当下便拈着下巴上的三寸短须,乐呵呵地说:“冷兄一躲出去,正巧躲过了京里的一桩大事件。当今的圣上是前古未有的明君,玄月的时候颁了圣旨下来,凡是宫里嫔妃,有父兄在京里有恒产的,都能够按制修建园子,递折子上书请娘娘出宫相见。你说,这可不是一件天大的事儿吗?”
赖二笑着说:“不急,买卖还是有得做的。冷兄不在,那些铺子里的掌柜伴计看到有钱赚,还能偷懒不成?何况有姊妹在宫里有头有脸的,各家都要盖园子,现在才起的,也只要吴贵妃一家罢了。”
冷子兴笑着说:“那林家姑爷没了,让你们主子收养了他家的孤女,偌大的产业,甚么样的急处难处救不了?再有,一时候没有现款的,我向你保举一小我,只要跟他说了,代价甚么时候给,都好说。”
赖二才想起来,这是荣府王夫人的陪房,周瑞家的半子,名叫冷子兴的,是个古玩商。此大家脉遍及,贩夫走狗、达官朱紫都来往了不晓得有多少。此后果为赖大抵替儿子买官,恰是冷子兴牵的线。世代作家奴的,家里想要出个官儿,这么大的事情赖二也是极力促进,就在当时见了冷子兴一回。
冷子兴笑着说:“我说呢,本来是他们家。这但是可贵一遇的盛事,二爷和大爷的身份,想必也要水涨船高了。”
赖二眯眼笑着说:“恰是为这事儿来的。贵夫人的娘家岳母,本来跟着的可不是荣府那边的二太太吗?她生的大女儿,早早送进宫里去的,蒙圣眷恩宠,现在已经是贵妃的身份了。是以两府筹议合力盖园子,接贵妃回家探亲。我和珍爷来到姑苏,恰是为了这事儿。”
冷子兴见他果然满面笑容,就问他:“两府家大业大,又恰是鲜花招锦,烈火油烹的时候,如何见得为这些许银子烦神?”
赖二笑道:“不过是服侍人的主子罢了,谈甚么身份?只是出来七八天了,东西没买到三成,银子已经去掉一半儿了。”
冷子兴说道:“这小我你们也都熟谙。昔日荣府王夫人的姐姐嫁给了薛家,这薛家太太有一名嫡子,名叫薛蟠,又有一个庶子,名叫薛蝌。眼下就是这蝌二爷管着各处的买卖,他又正幸亏姑苏,你看前面的铺子就是他家的,和你们主子又是亲戚。不管是赊些绸缎布匹,还是托买些珍奇摆件,让你们珍爷和他一说,差未几也就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