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姨娘抹了抹眼泪,应了一声,转头归去清算东西。几件银钗子留着送人的,一些不大穿的旧衣服,几样换洗的衣服用品,两盒素粉。黛玉让紫鹃给叶姨娘带了几匹素锦,另有十张二十两一张的银票,一共二百两银子带上;两串散钱,十几两碎银子留着路上花用,叮咛厨房里做茶果点心,留着路上吃,又去点选人手,作为保护。
钱媒婆应了一声,一脸都笑起了褶子,赶紧抬腿就要往门里去。正巧松儿从门厅里走过来,说:“让绣娘出来就行了,你在内里等一等吧!”钱媒婆的脸上都是讪讪的,只好退了下去,笑着在中间说:“砚娘出来吧,成与不成,我在内里等信儿。”砚娘点了点头,松儿带路,往院子里去。
黛玉笑着欣喜她:“有兄长在老是好的,姨娘就宽解归去看看吧。这会儿又是冬至了,去添土祭奠一番也是应当。”
沛儿一撩帘子,一股暖气带着平淡的花香铺面而来,砚娘低着头跨进门槛,手里攥着包裹,严峻的无所适从。听带路的小丫头说:“这是我们的主子,前扬州巡盐御史府的大蜜斯。”她才敢抬开端来。只见东侧书桌中间的椅子上坐了一个十来岁的小女人,身穿珍珠色的袄子,配着石青色的裙子,一双素斑斓鞋上缀着几颗指甲大的粉红珍珠,内里笼着一件雪狐裘的大氅,显得有些弱不由风。中间两个丫头,一个约十五六岁,穿戴件水蓝色夹袄和裙子;别的一个丫头小些,约有十二三岁,穿戴豆绿色的袄裙,都正猎奇地看着她。
进了院子,只见满眼的装潢都是素净的:秋香、竹青、月白、雨过天青色,一丝儿惯凡人家里的光鲜色也没有。穿过一个大影壁另有一个门廊,就来到了内院。紫鹃见松儿在前头,领着一个没见过的妇人来了,赶紧向黛玉和雪雁道:“来了!”
雪雁笑着说:“有甚么不敢的,姨娘打小长大的处所,又不是老虎窝,我们怕甚么!只是不晓得叶姨娘的故乡有甚么好玩的去处?”
黛玉听了“玄墓蟠香寺”,有些纳罕,仿佛在甚么处所听过一样。因而向叶姨娘问:“照姨娘说来,可见这个寺庙必然是个大庙了,可有甚么得道的高僧住着?”
叶姨娘只是笑,看紫鹃、雪雁你一样我一样地清算着,黛玉坐在窗边的一张高腿大椅子上,也是在笑着看她们折腾。叶姨娘笑着说:“紫鹃、雪雁,你们两个丫头,可敢跟我去乡间吗?”
杉儿探着脖子,这会儿才瞥见她带来的人,穿戴是另一样打扮,上身是洗得发白的青色薄夹袄,配着湘色的裙子,一样是洗的发白;身材很瘦,头发用一根木簪子挽着,手里挽着一个小布包裹,露在内里的手冻得通红。
紫鹃又立即从匣子里取出一串钱,让松儿拿钱去街上买些点心零嘴儿来。甚么枣泥麻饼、芝麻酥糖、猪油芙蓉酥、松子黄千糕、玫瑰白麻酥糖、太白拉糕、薄荷糕、赤豆糕、袜底酥、快意酥、松花团子,松儿各色买了一包,让糕点铺子的伴计捧着跟在前面送了过来。
本来叶姨娘恰是姑苏人,娘家就在离这里不远的太湖边上。黛玉说:“带着路上吃不完,拿归去散人也是好的。”
叶姨娘说:“能有甚么好玩的,也就是四时打渔,夏天摘莲蓬,摘菱角,哪有甚么好玩的?唯有一件,比及了年关时候,湖边上的山麓边有一大片的梅花开放,乌黑芳香,本地人叫做香雪海。每到这时候,湖边半岛上的玄墓蟠香寺里满满的都是香客,非常热烈。可惜现在还不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