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内力发声,传响水上,久久不断。远处琴声停歇,跟着江面上亮起一盏红灯,悠悠晃晃地向这边飘来,近了看时,倒是一只广大客船,船头挑一盏大红灯笼,映照出水怜影的绰约风韵。莲航、岚耘如同双星拱月,望着乐之扬笑容可掬。
乐之扬心中打动,不顾石姬在侧,将她拥入怀里,柔声说道:“行了,只要你欢畅,我也不恨朱元璋了……”一想到断腿囚禁时的景象,心中无由地苦涩起来。
朱微大为错愕,乐之扬也大皱眉头,正色道:“江小流,权势当然是好,可也不是大家把握得了的。”江小流闷闷说道:“总比无权无势,受人凌辱的好。”
梁思禽水劲易容,窜改万千,初见时真气透露,为乐之扬猜出身份,当下也不矫饰,点头道:“跟我来!”
江小流悄悄对劲,接过茶喝了一口,笑道:“你这账房先生真有些奇特,我见过的账房都跟下人们用饭,哪儿有跟仆人同桌的事理?”
当下互叙别情,水怜影自言投奔北平亲眷。北平、大宁相隔不远,乐之扬发起同业,水怜影一口承诺,笑道:“乐公子与我等真有缘分,当日树敌盐帮,不是公子互助,我主仆必遭大难。现在逆旅北上,我们几个弱女子,正愁山遥路远、贼寇难防,能有乐公子护持,那真是万无一失。”
两人走了一程,登上东面城墙,环顾四周,城内炊烟如带,城内行人希少,田埂陇陌纵横交叉,麦苗青青,随风顿挫,掀起一片细浪,冉冉卷向远方。
“人生那边不相逢。”水怜影笑道,“乐公子,久违了。”
这时江小流出去,向朱微唱一个喏,说道:“公主娘娘,我是个粗人,说话你别在乎。”、
“你不是傻。”乐之扬点头,“你只是心好,忘不了别人待你的好处,但是人家待你的坏处,你一转头就忘了。”
乐之扬变了神采,水怜影也张了张嘴,但是没有出声。倒是秦先生微微一笑,慢条斯理地提起茶壶,簌簌簌注满一杯,说道:“小兄弟,请用。”
话一出口,舱内微微一静。水、乐二人停下扳谈,四道目光向江小流投来。江小流惹人谛视,更加要逞威风,又说:“老头儿,让你斟茶,聋了吗?”
乐之扬沉默点头,说道:“他归天时,我也在场……”
乐之扬含笑点头,举荐道:“这是水怜影水女人,这一名么?”他稍一游移,“她叫朱微,是我意中人。”
乐之扬历经数劫,险死还生,看淡功名繁华,点头说道:“记得我说过么?东海有个无双岛,凡人难以达到,我们大可在岛上筑屋耕作,日子贫寒一些,但能阔别尘凡骚动。”
乐之扬看向朱微,心中一片温软,小声问道:“你说呢?”
他口无遮拦,别人听了必将活力,乐之扬却早已听惯,摇了点头,低头看去,朱微印堂暗淡,脸上覆盖一股暗淡之气。贰心头一凉,忙扶朱微回屋,石姬也踅了出去,不待乐之扬叮咛,自行打水敷面,为朱微按摩按摩。过了半晌,小公主悠然醒转,瞥见乐之扬,眼泪夺眶而出,颤声问道:“父皇、父皇他……”
“欢愉甚么?”江小流忍不住叫道,“一个荒岛,人也没有一个,日子淡出鸟来。”
乐之扬问道:“你喜好甚么样的日子?”江小流说:“越热烈越好,你不也最爱上夫子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