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非得已,孩儿毫不敢惊扰父亲的雅兴。”释燕之低下头,轻声说道,“您若不信,可见石碑。”
释印神以释为姓,以示不忘出身,并且常常对人夸口,他与佛祖同姓,如来上天上天、唯我独尊,他释印神不求上天,但求落地,不求超出三界,只责备国一人。
“此字入石甚深,要想办到,非得极刚毅的指力不成,但如果至刚的指力,笔划四周必会留下裂纹,但你看这一个‘足’字,笔划圆润,表面柔滑,就像是有人用极柔韧的狼毫在豆腐上誊写,笔锋所向,无所呆滞。”
释印神走近石碑,谛视旁观,四周释府家人全都屏息凝神。
“燕之!”释印神目光一转,投向儿子,“那件事当真么?接到飞鸽传书的时候,我正在大相国寺与智清老衲人下棋。”
“相去不远!”释印神微微一笑。
灵道人飘然纵起,点出数指,指尖所及,释印神的拳风一阵扰动,一股内劲穿透拳风,直抵拳头,循着经脉冲向脏腑,释印神只觉浑身发麻,真气突突乱跳,似要破脑而出。
但是灵道人没有动,一不闪避,二不脱手,只是眯起双眼,竖掌于胸,拳风及身,道袍随风起伏,忽涨忽缩,势如波浪。拳风赶上他的身子,仿佛激流漱石,滚滚流淌而过。灵道人神采不改,笑着说道:“释先生,这一拳可驰名号么?“
“贫道也不要钱。”
半晌不闻人应,道观以内鸦雀无声。一众江湖豪客心中犯疑:“莫非那羽士虎头蛇尾,见到释印神的本尊,就吓得落荒而逃了?”
他徒步而行,快过奔马,一眨眼的工夫,骑马的家人全被抛在前面。
“父亲!”一个少年飞步赶来,拜倒在地,“您到底赶返来了。”
“何为口中之道?”灵道人微微皱眉。
“鱼饵?”释燕之一愣。
“无相神针!”释印神笑了笑,“三年之前,释某偶尔悟出这门武功,不过本日之前,还未对人用过。”
释印神心生骇异,但觉平生所遇之敌,比起这个道人,十足都是三岁孺子。更可骇的是,他清楚感受,直到此时现在,灵道人仍然未尽尽力。道人举手投足,萧洒适意,暗合一种极奥妙的节拍,这节拍比如一张收罗,释印向常常不知不觉地落入此中,由灵道人牵着脱手。更古怪的是,这类亦步亦趋的感受,不但毫不别扭,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称心。
马嘶声划破清晓,释印神纵马扬蹄,了望火线的府邸,眉间挂着一丝倦意。
修月缓过一口气来,但觉四周的气机一变成二,忽刚忽柔,来往争锋。释印神的气势刚猛霸道,守如金城千里,攻如万军一贯,那一股温和之气看似一无所争,但是绵绵不尽、后着无穷。刚猛之气即使凌厉,却如虎咬刺猬,全无下嘴之处,又如百战虎将堕入存亡阵中,空有绝世武力,但却一无所用。
灵道人沉默不语。释印神笑道:“灵道长,嘴皮子的工夫你我差不了多少,若要分出胜负,只怕还要再比一场。”
仆人神采一变:“牛鼻子,你是来挑衅的?”
释燕之听得失神,喃喃说道:“父亲,你、你能做到么?”
释印神出道以来,从未如此落魄,他倚在墙壁,高大的身躯缩成一团,苦苦支撑了二十余招,灵道人的守势终究有所减弱,释印神一声沉喝,拳脚飞出,狠恶如山奔海立,迅疾如电闪星驰,但是不管多快多沉,赶上灵道人的劲力,就如一块巨石落入了万顷湖水,纵是激起波澜,也终归被那湖水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