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西邸，万金堂。
王美人照实作答：“明知不成为而为之。只因收与不收，皆出陛下圣裁。陛下让妾收下，便表示此事能成。然却需假以光阴，缓缓图之。陛下若让妾原封未动，将宝钞退还。便是绝了蓟王抽身之念。此事断难达成。是收是还，便意味着蓟王可否善后。”
如陛下所言，“蝮蛇螫手，懦夫解腕”。
“不过是‘账面薪金’，未曾兑现。”王美人了解了。
丰衣足食，安居乐业。便是时下最大的民意。
释义为：粮仓充分便知礼节；衣食饱暖便懂荣辱；君王的享用皆依法度，六亲便会紧紧凭借；礼、义、廉、耻，国之四维不加鼓吹，国度便会灭亡。公布政令就仿佛流水的泉源，要能顺乎民气。
那么，羌人亏损了么？
陛下眼中一亮。欣然点头：“蓟王行事，有礼有节。一众家臣亦不逞多让。”
明显也没有。不费吹灰之力，将遍及陇右，快速暴兵的田野巢穴，尽数剿除。为帝国开疆辟土，新纳五百余万良民。这些妻妾成双，后代成群，牛羊漫山，骡马遍野，豪宅美田，丰衣足食的自耕农，便我大汉的血肉与脊梁。
百年羌乱。历代朝臣皆有人进言，暂弃凉州。本朝亦不例外。百官早有舍弃凉州之意。陛下亦故意机筹办。
不战而胜，自损为零。更有一千降敌来投。一进一出，反多得一千。
见她面露愧色，陛下这便安抚道：“蓟王之心，朕岂能不知。美人且放宽解，便是凉州被羌人苛虐殆尽，瓦砾无存。朕亦不会见怪蓟王半分。”
“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史记・管晏传记》：“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上服度则六亲固。四维不张，国乃灭亡。命令如流水之原，令顺民气。”
吃饱饭，是统统的前提。
“贱妾痴顽，未能知也。”王美人柔声答道。政治上，王美人还是素人一枚。
一言蔽之，温饱起盗心。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敌我两边总计减员一千八百。
“美人聪明。”陛下抚掌而笑。
听完王美人所请，陛下意味深长道：“所谓‘欲盖而名彰’，蓟王所托，美人可知此中关窍？”
只需拖住羌人，保关东承平。西凉便是临时舍弃，亦何尝不成。
简言之。羌人四年有偿劳动所得，皆通过账面来往，转化成不动产。细算起来。不但分文未得，且还户户倒欠赀库一笔不菲的存款。
“本来如此……”王美民气中暗叹。帝王之家，果无易事。
正因王美人，喜形皆露于色，内无半用心机。明净纯真，才被陛下所宠嬖。
“然也。”陛下叹了口气：“蓟王亦是不得已而为之。唯有稳住羌人，大汉方能尽力东顾。只需清算关东乱局，陇右再乱，亦不敷惜。”
货币黑洞天然是有的。然与其担忧赀库有力付出，不如担忧货币滥发之危。
“何故知之？”陛下不置可否。
“蓟王数次流徙羌人，完城旦舂。又承诺日薪二百大钱。羌人见利忘义，这才不反。先有十万东羌，后有十万氐人，再有十万钟存，十万杂羌，义从诸胡，不一而足。壮丁健妇，不下百万。百万之众，即便每月只领半月人为，亦是三十亿钱。一年便是三百六十亿钱。待四年流徙期满，当兑现千四百四十亿钱。蓟国即便富甲天下，亦不过千里之土，百万之众。如何能充足付出。”陛下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