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回远眺的目光，冲老衲报以歉意：“多年前洛阳大战，百万铁甲鏖战三月，天怒人怨，故而非论是我还是青羽、建宇，都没敢来见主持一面，失礼了。”
“为爱而死，此心已足。”
他想起了董卓，曾经忠心耿耿的边疆重将，厥后擅权祸国的权臣，就因为阿谁他深爱的女子成了他曾经统帅的妾室。
“他的执念比他兄长的执念已是小了很多，只是他的执念，上天不会给。”
“他们两个，本就号称人中之龙，绝代之骄，又都是那般固执的性子，做出甚么都不希奇。反倒是南辉——”说到此处，那白衣公子再是萧洒，也不免伤感，谁能想到那样一个能纳六合于尺寸间的人，竟然过不了心结里一个小小的坎，或许对他而言，这个人间统统人都感觉是个小坎的把柄，已大过这六合万物。
他望向老衲：“何故保重？”
主持方丈还是十三年前的主持方丈，慈眉善目，仿佛一分未曾改。
“十三年前，施主来白马寺，是为了明白如何度人间统统苦厄，此次施主来，抄了十三日的心经。”
管宁了望远山，洛阳城的喧闹一丝一毫都未曾深切这百年古刹。“故交已去，不能珍惜；光阴无尽而人生有限，存亡皆整天数，又何来保重。如此——”
老衲又点头：“我四岁参佛，至今八十七载，方有此微境，玄公子当年不过二十余岁，便能窥破大道，与圣月祭司平局，岂是老衲能比的。”
只剩下，他白衣若雪，孤影茕茕。
孙宇毕竟不晓得南宫雨薇究竟为甚么会死，因为管宁永久不会说出本相，就如同他永久不会说出南辉跳下无边涧一样。
“老衲晓得南辉祭司一身通天彻地的修为散尽，也猜到与贰心结有关，却不知……”
孙原猜到了他的死，管宁却不敢奉告他本相，直到孙原毕命，他也未曾说出实在的结局。
六合之间，晓得那如神普通的祭司已死的人，只要他一个，他不会对人说出独一的本相，因为南辉跳下无边涧的一顷刻，说了和当初南宫雨薇跳下断肠崖时说的一模一样的话：
“昨日心不成得，现在心不成得，将来心不成得。”老衲长吟，道：“施主心神结郁，此便不好。若为故交，还需保重。”
管宁颌首：“方丈故意，长辈受教。”
他长念一声佛号，便已消逝。
挑选向右的人，并非狷介，只是他们情愿。
老衲点头：“施主别号‘隐鹤’，本为超脱之人，这十几年来，竟是有了龙公子几分执念。”
“天下人何故待我，我便以何待天下人！”
“世人晓得战役能够带来战役的时候，会健忘一些惨痛的过往，这便是战役的功德。”老衲未曾改色，仿佛未曾见过那尸山血海的场景普通，“白马寺虽是佛门清净之地，却仍活着间，对世人做的恶，佛见得；对世人还的德，佛也见得。”
“佛本是人，无人何来佛？”老衲气定神闲，不管身边那白衣公子已变了神情，“佛本在尘凡，人觉得佛在天上，佛便在天上；人觉得佛在平静处，佛便在平静处——然，佛本在尘凡处。”
老衲一怔，倒是了然。
他真的很想去问问南辉，如果他早些去对袭月说爱，现在，人间是不是会更夸姣些。
可惜，人间没有如果，阿谁曾经纳六合万物于指尖的人，毕竟成了绵绵江水中的幽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