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深的宫殿里,朔风回荡,仿佛空无一人,沉寂深沉。
刘和只看了一眼,仓猝又低下头去,迟疑一会,忍不住道:“臣……另有一事。”
盖勋心领神会,点头道:“越骑校尉何苗出示了陛下的手诏,说需求臣派出两百刺奸缇骑协同他,臣不得不顺从,臣掌帝都安然防卫,缉盗拿贼本属分内,何况臣以为帝都以内,何苗还不敢捏造天子手诏。”
天子蓦地降低的声音如万钧雷霆轰然劈下,刘和蒲伏在地,已经浑身颤抖,脸上汗水大滴大滴滑落,全部衣袖、空中都已被打湿。
“偶合?朕看一定。”刘宏侧着脑袋,看似漠不体贴,那眼神悄悄扫过,却令袁滂已感威慑:“传闻,爱卿的宗子袁涣袁曜卿和侄儿袁徽袁曜仁都被你派到孙原的魏郡太守府去了?”
天子一动不动,一字不发。
帝都雒阳,平朔殿。
天子的身影隐在高大的庭柱以后,刘和只能看到他的下半身,比平常时更显妥当挺直。
朔冬未过,刘和这一身汗水,究竟是严峻还是惊骇,没人晓得。
连续串的脚步声沿着宫殿敞亮的空中四周散去,一道人影不知从那边呈现,在这大殿当中吃紧趋行,虽是并未着靴,那步下声响却还是清清楚楚。
“莎莎……”
“杀朕?”
袁滂拱手而拜,这不奇特,太门生入魏郡太守府,是天子刘宏交代太学祭酒马日磾办的,孙原看似身处此中实则在事外,他派两位长辈入魏郡太守府,算是共同刘宏的诏令,马日磾晓得太门生拜别必定稀有,向天子汇报也算普通。也恰是明白此中关窍,袁滂才不惧“外郡与朝官勾搭”这条罪名,便是有人弹劾他这一条,前有马日磾,后有天子刘宏,天然伤不到他袁滂分毫。
天子身形削瘦,手上却有一股浑重的力量,托起刘和的身子,看着面前兢兢业业的臣子,缓缓道:“你为朕做事,却不能告之刘虞,辛苦了。”
“说!”
“起家罢……”
“刺奸?”天子目光转向京兆尹盖勋身上。
“另有甚么?”
心机到此,刘宏也不再在这件事上胶葛,转过甚来冲其他世人道:“说说吧,这半个月都查到了些甚么?”
刘和心头一阵暖意,拱手再拜:“家父与臣,皆为宗亲,誓死保卫大汉,誓死保卫陛下。”
刘宏终究正视起张温来,眼神垂垂凝起一道纤细的杀意:“爱卿,说得细心些。”
“臣刘和……”
张温、刘虞等人神采同时一变,孙原固然来得埋没、去得敏捷,太学诸生跟着走了一批,这事儿倒是瞒不住的,几人或多或少都晓得风声,天子摆了然要培植嫡派,袁滂如此作为,摆了然要和天子同舟共济,这棵墙头草不脱手则已,一脱手便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压了一手重宝。
“陛下……”
大殿里,那一道孤寂的身影,茕茕独立,好像孤舟,夜中迷航。
“何进……不要逼朕杀你……”
笑声降落,仿佛带着些许自嘲,刘和不敢昂首,十指紧扣空中,虽光滑的无可紧扣,无可凭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