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范一家数代帝师,怎能不将这朝廷局势归入眼中?清楚是孙原不肯意堕入朝中党争中去,用心选了五个不相干的人作为魏郡掾属,免得被这三方权势钳制了手脚。
孙原目睹这反应,脸上便再也止不住笑意,顺手将手上绢布递给了华歆:“子鱼兄,你且看看?”
“本觉得是个纨绔后辈,不过……”马日磾又看了他一眼,意犹未尽:“本日看看,另有几分火候。”
张角所创的承平道,现在信众已三百万,遍及八州,如果他造反,只怕这摇摇欲坠的大厦要再添很多疮痍。
这般资格,天然不好屈尊做一个太守的掾属,只不过华歆是天子特地任命为魏郡郡丞的,故而马日磾特地将他名字写在名单第一。没想到孙原一眼便圈了他的名字,实在是让马日磾非常感觉:这少年,与当明天子,当真好默契。
车夫的声音再次传来,深思的紫衣公子昂首反问:“他们来了么?”
“本来,太守竟然不消门阀后辈,不消官宦后辈,不消外戚后辈,如此用心,范佩服。”
“陛下践约在前,让臣久候。”
“随我来吧。”
身边桓范眉头一挑,幸亏此处没有旁人,华歆名誉又是场中几人熟知,这一句话说复兴大汉迟了,岂不是在说大汉复兴有望了么?
远远瞥见太学门前大道右边黑压压站了一片人,刘宏俄然来了兴趣,问随行的太常种拂:“爱卿感觉,孙原到了没有?”
先是刘虞回朝、再是遇见赵空,复道上可骇的血案,天子让王越转告的那句话:“要杀你的人,朕已经替你杀了。”
一片沉寂。
华歆微微挑着眉接过了绢布,细细看上面的名单,脸上本来安静的神采一变再变,终究,恭恭敬敬地将手中绢帛折好,躬身为礼:“太守大人未及弱冠,竟能将朝中局势看得如此清楚,华歆佩服。”
“太学这些诸生将来都是大汉中坚。”孙原转过甚来,却没有看他,而是看着绢布上的名字,道:“我如果将这些人才尽数带走,陛下岂不是无人可用了?”
孙原眉头大皱,他倒是一贯懒得理这些俗礼,身边又是心然、林紫夜两位绝代美人,没少做些光天化日拉手的事情,唯独此时联袂的倒是个四十多岁的老男人,身后便感觉阵阵发凉,便道:“祭酒如此示好,倒让原一时难以适应了……”
马日磾、种拂心中顿时大石落地,同时抬手擦去了额头盗汗。
射援侧脸看了一眼华歆,只见后者也是微微错愕,心道:莫非还是天子的嫡亲不成?天子只要两个子嗣,十三岁的宗子刘辩与四岁的次子刘协,莫非这位孙太守竟是天子的私生子不成?心机至此,神采一变再变,非常古怪。孙原看在眼中,不由问道:“如何?莫非是我说错了?”
紫衣公子托着额头,犹在沉思,蓦地见车门开了,他一昂首,倒是车夫伸头出去:“如何了?”
“不错。”马日磾点头,却看不出他脸上到底是赞成还是讽刺。
桓范,字元则,谯郡龙亢人,年十八。祖上为孝光武帝朝太子太傅桓荣;桓荣之子桓郁为孝和天子朝太常;桓郁第三子桓焉为孝敬天子朝太尉,同时也是当今太尉杨赐的教员;桓焉的次子桓顺是孝桓天子朝的侍御史;桓顺之子桓典便是当今赫赫驰名的“骢马御史”,曾是他姑姑便是太尉杨赐的夫人;自桓荣至桓典,五代皆为帝师;而桓范,便是桓典独一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