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看着张温闲庭信步般走出大殿去,高坐的太尉杨赐微微侧了侧身,目光直送到殿外去。
“好久未与崔公对饮了。”张温笑道:“陛下不在,可贵如此畅快。”
崔烈豪气,是因为崔烈的胆气与身份。
中间的张济和袁隗,饶有兴趣望着美人歌舞,倒是涓滴瞧不出半分严峻模样。
天子,终归是天子。
“再等等,如果陛下还不来,就让司徒袁公宣读祭文,祷告上天。”
“尽数?”
种拂恭敬地站在杨赐身后,垂手服从。
礼乐复作,顷刻之间,整座千秋万岁殿再度响起琴瑟弦鸣,筚篥吹管之声共奏汉乐府中的《江南可采莲》之曲。
千秋万岁殿。
“烈鄙人,岂能比子真从弟。”
赵忠急趋十几步,直直奔到御榻前,重重地跪了下来,深深地拜伏下去:
诸臣顿时为之寂静,皆知已近子时,新年大典要开端了。
崔烈再度举酒杯,张温还敬,两人连饮三觞。
“另有……光禄勋张温亲身带人清查现场,在复道上发明了一百八十具非宫廷卫的尸身,张公说……这些都是官方杀名片客,并且死得都非常蹊跷,均是……一剑封喉。”
大殿之上,天子不在,三公九卿以下觥筹交叉,畅怀痛饮。
空荡的大殿回荡着皇者可骇的笑声,说不出地诡谲和阴沉。
“奸佞!奸佞!都是奸佞!朕竟会养了一帮奸佞!”
“那便喝酒罢。”张济看着不远处袁隗和种拂低头细语,直点头道:“还好我孙子安闲多了。”
“你追上孙原,奉告他不要躲了,铁了心要杀他的人,朕已经替他杀了,让他在帝都多待几日罢!”
而崔烈,是崔寔的从兄、崔骃的嫡孙,是当代崔家之主。
他久居朝堂,便是宗子杨彪也是久居二千石的高位,几十年来见惯了天子行事,却实在有些不清楚,天子到底要做些甚么。
最首要的,他比从弟崔寔小二十岁。
“你且先出去,本府随后就来。”
场中一名歌姬长袖善舞,窈窕动听,悄悄歌颂,四周十二位歌姬伴唱,悠悠柔情如水绵长。
“陛下又不在,便坏了几分端方又何妨?”
而他的诏令,完整避开了三公府和尚书台,乃至连主掌大汉律法的廷尉都不能参与。
种拂一时无法,抖抖手奔司徒座上去了。
赵忠没有说话,甩了甩袍袖,身边的侍女顿时鱼贯而出,径直把这清冷殿的门关了。
杨赐望动手中漆画精彩的耳杯,缓缓吐出三个字:“清冷殿。”
摆布便有奉养的宫女将张济搀扶起来。
“诺。”
种拂呆住了,他是太常,卖力驱逐天下疆臣诸侯事件,前几日便传闻新任魏郡太守孙原受天子圣旨,入住清冷殿一日,想不到天子在这新年大典上竟然去见这位少年了。
天子不在,太常卿种拂便没法停止新年大典,又不能在皇宫以内大肆寻觅,只得先排歌舞,便仓促来与三公筹议。
新年大典乃是一年当中最为首要之典仪,按汉律天子当与臣民同乐,种拂乃太常卿,专司典礼,最是见不得这般,一时气苦道:“陛下现在愈发自专了,新年大典竟不在当场!”
“大典礼仪不得随便走动,你忘了吗?”
“朕倒要看看,朕要保的人,谁敢动!”
杨赐浑不在乎,看着身前一桌甘旨好菜,咂吧咂吧嘴,道:“我们这个陛下,他不在,我们也不能吃,凉了多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