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忻禹只是笑,手里的玉快意映出那一对眸子,黑得就像没有月光的早晨。但是容郁看得出来,贰表情不坏。他问她:“那金珠公主当真仙颜无双?”容郁答道:“那是天然,容儿还没见过这么美的女子呢。”
忻禹摒退寺人宫女,盯着跪在面前的男人问:“你知你何罪?”
竟是天子亲身前来么,看来天子固然大要不肯入兰陵宫一步,心底还是有那么一点牵念。容郁按住乱跳的心,从裂缝里看畴昔,微黄的烛照在忻禹面上,明灭了好一阵子,才听他说:“都下去吧。”
忻禹冷静走出来,神采愈来愈阴沉,低垂的眼皮子瞥见一起颤抖的腿――他们怕甚么,难不成怕被拉去给阿微陪葬?倒不如遂了他们的心愿,不枉担这坚毅狠绝的恶名。他暴虐地想,并没有出声,只是手上的青筋挑了挑。
容郁游移。芙蓉帐里阴阴的暗,飞舞了无数的尘。尖长的指甲滴着血,掐进手内心,深的新月印,竟不感觉疼:“陛下,娘娘弃世了。”
动静最大的要算前年,朝廷与西北的荆国停战订约,荆国为表示诚意,特特送了金珠公主前来和亲,当时金珠公主暂居绮云殿,她传闻翠湖居住的是天子最宠嬖的妃子,打着问安的灯号前来拜访过一两次,端的是国色天香,仙颜惊人,对容郁也暴露很不屑的神情。容郁很有些担忧,委宛问过忻禹几次,说是:“金珠公主有沉鱼之色,陛下可成心将她留在宫中?”将金珠公主与那祸国的浣纱女并论,明的是赞,实在埋没了机锋。
忻禹似也有些不测,细心看他,很久,却终是答道:“不是我。”
容郁走出去很远,回过甚去,还瞥见平郡王维系着一样的姿式跪在灵堂里,动也不动,似已生硬。
容郁错愕地坐起来。
氛围凝重起来,静,一根针落下都惊天动地,而况是脚步。容郁与平郡王对望一眼,相互都知是预感以外。容郁闪身躲进帷幕以后,堪堪定下来,就闻声外间传过来平郡王的声音:“见过陛下。”
烛光打在棺盖上,阴惨惨的白。
“你想晓得的,怕不是这个。”忻禹安静地看住平郡王:“洛儿,你在朕面前如此打动和鲁莽,不过是要朕觉得你性子细致,不成气候,便不杀你,拿你的命,去博天下一声宽弘大量,是也不是?”
兰陵宫挂起黑布白幛,庄严,沉重,哀戚。
徐公公逼上来:“容娘娘莫叫主子难堪。”
木槿是种奇特的花,朝开暮落,却永久神采奕奕,许是生与死隔了太近的间隔,反而来不及厌倦。
谁都回不去。
到底没有如他的愿。柳微死在一个阴沉的下午,气候枯燥得叫人起火,而她温馨地躺在那边,宁和安静仿佛只是熟睡,人面桃花。
武训头低得更低,低低地说:“求陛下一个信字,臣不辞万死。”
“一个宫女都能看破的蹊跷,你怎会不起狐疑!”
兰陵宫是皇后柳微的寝宫――自平留王柳言过世,整整三年,天子都没有踏入半步,为着甚么,合宫高低无不心知肚明:柳微因柳家封后,亦因柳家荣衰,在这皇宫里,实在是最平常不过的事。但是每次听到“皇后”两个字,容郁还是不自主地冷,阴冷。
言罢大步拜别,留下满殿的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