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货店对于顾裴远来讲，美满是一个未曾触及的新天下。顾裴远有洁癖，衣服被弟弟弄上菜汤就不肯再上身了，底子没法了解有人会去买别人的旧衣服。
顾裴远的头发也被雨淋湿了，水珠顺着利落的脸部表面往下淌。路灯亮起，深深浅浅地给顾裴远的侧脸打上暗影，标致得令人惊心。
“甚么……甚么工具啊！不要胡说八道了！”林然然语无伦次地嚷道。
顾裴远这才和缓神采，腔调模糊上扬道：“飞白旅店，我认得路，走吧。”
路上雨势有变大的趋势，顾裴远在路边拦了一辆人力车，扶着林然然上去，却等不到第二辆。
林然然试着动了下，顾裴远的手臂还是铁箍一样圈着她，没有要松开的意义。
顾裴远眼神灼灼，握住那只白净纤细的手，长腿一抬上车，坐在林然然身侧，冲车夫道：“去霞飞路。”
这些旧衣物代价各有辨别，新旧不一，好成色的衣服端赖抢。成色不好的，买归去裁开，做几个假领子，两件小背心也是好的。精打细算的上海人能把每一根线头都操纵起来，把瘠薄的糊口过得有声有色。
柔嫩的舌尖舔去苦涩奶油的同时，还舔到了冰冷指尖。
国际饭店四楼三楼是西餐厅，四楼则售卖中餐，饶是如此，客人并未几，因为代价不昂贵。在十四层的云楼，一桌带茅台的宴席就要卖到三十到四十元一桌。而这年初老百姓百口出门下馆子，最高规格也不超越五块钱。
国际饭店统共二十四层，是当时亚洲的最高修建，仰起脖子也看不到顶。有一个笑话：一个乡间来的干部被带到国际饭店楼下观光，一昂首把帽子掉了暴露秃顶来。
“嗯。”顾裴远昂首看天，皱了下眉头。
顾裴远唯有点头罢了。他以为在刚才的丝袜争夺战里，他的精力层面已经获得了升华。
林然然正拿着件旗袍看，闻言抬眼盯着顾裴远：“你如何晓得的？”
林然然面前一亮：“吃西餐还是中餐？”
想到她向来爱抱病，顾裴远只好道：“你住在那里？去取行李。”
林然然：“……”
林然然把几个不能沾水的包裹抱在膝盖上，挪开位置，探头冲顾裴远道：“你上来吧。雨太大了，会感冒的。”
“不是。红屋子的店面很大，修建精彩，我下次带你去。”
顾裴远俯视着她，语气透着理所当然：“奶奶和元元都在家，你想去住旅店？”
顾裴远见她不出声，缓声道：“没事吧？”
两人坐在北风里，冷静消化各自内心的崩溃。在这类沉默当中，两人阔别三年后相逢的高兴，终究后知后觉地升腾起来。
她说着把衣服挂了归去，顾裴远吁口气，道：“依你的经济环境，不至于要买二手衣物。”
顾裴远一只手仿若不经意地搭在林然然这一侧的挡板上，把她圈了起来。幸亏他端方，没有碰到林然然。
他涵养好，这类接管不能不会表现在面上，可当林然然把一件八成新男士外套在他身上比划的时候，他差点没忍住夺路而逃。
“……我去买点心的时候传闻的。”又说漏嘴了！
林然然抢到了一个极新的老式水壶，另有一打玻璃丝袜。又跟两个上海阿姨一顿拉扯，把一卷措置布抢到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