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顾罡韬出走后最镇静的时候,此时他身上弥漫着翱翔的欲望,恨不得长出一对翅膀,一下子飞到兆家沟,古迹般落在栋楠哥面前。
望着面前这个带着稚气的城里孩子,老奶奶眼圈也红了:“光说你爸打你,好好的眉毛又不是韭菜,你刮它做啥?养你这么结实的小子不轻易,你也得学着贡献白叟呢。唉,瓜娃,你这拧尻子一跑,屋里大人还不知急成啥样哩!”
顾天雷满腔肝火无处宣泄,回到家只好朝老婆嚷嚷:“都是你惯的,每次揍他几下就像抽你的筋!”
“叔,我想去兆家沟,叨教路咋走?”他问路边一名放羊的中年农夫。
顾罡韬的身影垂垂消逝在了夜幕里。这一刻,他被一种自在的、略带惊骇的新奇感所包抄,这个不知深浅的犟小子只想着快点儿分开家,如许爸爸的棍棒皮带就都碰不着他了。
“俺娃不哭,天大的事有奶呢。”老奶奶用手抚摩着他的光脑袋。
回到屋子,齐栋楠喊来两个女知青为他补缀暴露棉絮的棉袄,换下已经辨认不出色彩的衬衣,顾罡韬的眼圈又一次红了……
饥饿和酷寒让顾罡韬一阵阵颤栗,腹中像有台搅拌机在不断地翻滚。他强忍着饥饿的折磨,穿过肮脏破败的民房,发明一条蜿蜒崎岖的土路,他不敢鉴定这就是本身要向北走的那条路。
顾天雷固然再三向教员和同窗承诺不打顾罡韬,但送走他们后,还是感觉该跟这小子论论理。因而他进门就喊“罡子,罡子”!一声比一声大,一声比一声望严。喊了几声没有回应,揭起顾罡韬房间的门帘一望,顿时愣住了,屋内里没有人,桌子上夺目地放着一张纸条:
一阵沉默,放羊人瞅了眼顾罡韬:“你去那处所干啥?”
齐栋楠扳着顾罡韬的肩膀高低打量:“真的是罡子,你咋跑这儿来了?”
这句话刺在了顾罡韬的把柄,吃着吃着,再次哭泣起来。
凌晨,太阳已经爬上了树梢,顾罡韬从路边一个粗大的水泥管子里爬出来,水泥管子里有流浪汉留下的麦草,明天早晨,他固然用麦草把本身盖得严严实实,但是仍然感到寒气钻进了身材的每一个角落,早上爬起来的时候,浑身骨骼生硬,平时工致的双腿连迈步都有些困难。但是他脑筋很清楚,晓得本身不管如何都不能回家,现在回家,即便不被爸爸打死,也必然会被同窗羞死。是的,有天大的难处,现在他顾罡韬也不能转头。
坐在热炕上,喝着热水,一股暖流直通肺腑。望着面前这位慈爱的白叟,顾罡韬仿佛走进了梦境,不由得涕泪俱下。白叟惊奇地瞅着他不知说啥是好。恰在这时,从隔壁拉闲话的老奶奶排闼出去,她一眼瞥见炕沿上坐着的顾罡韬,惊奇间,老迈爷向她说了刚才的颠末,老奶奶上前心疼地摸摸顾罡韬的脑袋:“好娃呀,这么冷的天你往这山沟里钻啥哩?”随即又乐呵呵地对老头子说,“你盯,还是个小灵鬼呢,大眼窝双眼棱。这么俊的娃,咋弄成了个包公模样?来,奶奶给你倒点热水洗把脸。”
白叟见他浑身沾满了黄土,脸上抹得花里胡哨,便摸着他的脑袋说:“俺娃得是刻苦咧,先坐热炕上暖暖身子。你奶在邻家串门子,一时就返来哩,给俺娃弄点热乎的吃。”说着,白叟端来满满一缸子冒着热气的茶水,随即又拔掉铁匠炉的炉门,青青的火苗直往上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