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可说好咧,不准变卦,这事包在嫂子身上。”贺嫂闻声这话,立即正色道。
招工的事情就这么定了。
“我肚子里的好歌多着哩,你还想听?”
只要顾罡韬,挺胸举头,在浩繁车把式和牲口中间,旁若无人地用鞭梢批示着他的牲口。那副神情,倒像一名驯兽师,毫不吃力地就把牲口领到了各自的位置上,一鞭子也没抽,很快套好了车,跳到车辕上,用嘲弄的目光看了他的同业们一眼。
“撂跤?”雨来显出畏缩的神采,“在抽黄工地不是你跤撂的好,大伙能选你当连长?你就是让给我个后腰,我也不是你的敌手。”
汽车策动了,到了最后告别的时候。调皮仍然哭得不能自抑,顾罡韬朗声道:“天星、淘部长,归去好好干,在西安等着哥儿们!”
又是一个平常的凌晨,顾罡韬踏着昏黄的雾色悄悄地向村口走去,他没有甚么行李,也不需求任何人送行,方才走到村口,忽听身后有人喊他的名字。转过身去,瞥见蔫秧子急仓促地向他走来,抹掉挂在脸颊皱褶里的泪水,蔫秧子拉着顾罡韬的手说:“你这娃呀,就如许走咧,得是用心让俺内心不受活呢?”
顾罡韬抹了把汗:“这动静可靠?”
“陪我撂跤。”
知青小院里,三年前栽下的七八棵泡桐树已长得有碗口粗了,它们将稠密的枝叶相互交叉在一起,在轻风中摇摆着树冠,像密切无间的朋友在诉说心语。暮色中,顾罡韬抬头躺在炕上,调皮和赵天星一前一后走了出去。顾罡韬眯起眼,看到调皮不断地玩弄手指,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赵天星呆呆地站着,苦衷重重,沉默了足足有五分钟,才清清喉咙说:“罡子,我看你一点都不急,又要招工了,你晓得不?”
“睡觉?”调皮惊奇道:“你脑筋受潮了,这么大的事你竟能睡觉?”
陈跛子立即一瘸一拐朝胡日鬼扑来:“你狗日的脸黑得像锅底,牙龇着能溜瓜皮,到不了西安就让人撵返来咧!”
一向挨到早晨九点,顾罡韬才大步流星地朝陈长太家走去。刚踏上两个台阶,狗就叫得一塌胡涂。顾罡韬把门环拍得“啪啪”响,大门虚掩着,他稍稍一用力,厚重的木门就“吱”地一声开了。门道前乌黑一片,没等后脚跨过门槛,就被还没有瞥见模样的狗一口噙在了膝盖上,锋利的犬牙扎进肉里。顾罡韬牙咬得“咯咯”响,他左手提起狗尾巴,右手挥刀,只听“嚓”地一声,半截狗尾巴就抓在了手里,狗哀嚎着跑掉了。
顾罡韬神采平静:“那好,今晚我去你家听你的答复。”说完懒得听他扯淡,回身走了。
顾罡韬坐在车辕前,不时地转头望望身后的天星和调皮,他俩像被霜打了似的一句话都没有。顾罡韬突破了沉默,从衣兜里取出写好的两封信递到天星手上,大声说道:“喂!这是两封信,一封给李教员,一封交给我妈,该说的话都在上面,你要好好阐扬嘴皮子上的工夫,把这鬼处所吹得好听一些,让他们少操心。”
调皮哽咽道:“罡子,我跟雨花嫂说好了,你的脏衣服由她帮你洗,她还让你把灶搭到她家呢!”话没说完,调皮就把脸转向一边,用衣袖抹起泪来。
陈银仓碰了一鼻子灰,又换了一副面孔:“唉!我一起上内心七上八下,恐怕我这热脸挨你的冷尻子。你俩这一老一少的犟牛顶到一搭咧,我不出面不可么!为了你出息的事,我一整夜都没合眼,给老支书反过来讲正过来讲总算把事情做通咧。给,这是保举表,红坨坨都盖好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