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顾罡韬跨进大门,到面露凶光站在四周找鞋的陈长太面前,前后没有两分钟。顾罡韬内心骂道:“狗仗人势!”
又是一个平常的凌晨,顾罡韬踏着昏黄的雾色悄悄地向村口走去,他没有甚么行李,也不需求任何人送行,方才走到村口,忽听身后有人喊他的名字。转过身去,瞥见蔫秧子急仓促地向他走来,抹掉挂在脸颊皱褶里的泪水,蔫秧子拉着顾罡韬的手说:“你这娃呀,就如许走咧,得是用心让俺内心不受活呢?”
贺队长气喘吁吁地说:“从速到大队部去,城里来人招工哩!”
靠着门框的陈跛子也插话了:“我这辈子能看看西安城,就是死了也能睡实在了。”
顾罡韬忍不住笑了:“看把你急的,俩爷们咋能够把你一个娘子军留下?两个名额必定有你一个嘛!”
赵天星在车顶捆好行李,跳下梯子,扑上去紧紧抱住顾罡韬,随后和乡亲们握手告别,他想笑,却禁不住泪流满面。
顾罡韬心中豁然一亮,拍了一下牛屁股说:“这‘老黄’我就不管了!”说罢,撒腿朝大队部跑去。
“啥前提?你说。”
顾罡韬看了调皮一眼,朗朗地笑道:“就要回西安了,还哭啊?”
顾罡韬盘腿坐得太久了,双腿有些麻痹,他手撑着地,艰巨地站起来,拍打了几下屁股上的土,曾经的生离死别让他再次感到刻骨铭心的伤痛……
顾罡韬揣摩着贺嫂的话,内心悄悄好笑,这老嫂子真是一根筋,连肠子都不拐弯。
“有事。陈支书,传闻金融单位来招干,我想碰碰运气。”顾罡韬不卑不亢。
话音未落,顾罡韬一把拔下扎在炕沿的菜刀。
自从天星、调皮回城后,顾罡韬的糊口就变得更简朴了。简朴到没开过一次灶,没洗过一次衣服,村里每逢谁家改良炊事,都会把他当作家中的一员。他的小屋向来没锁过门,那些东掖西藏的脏衣服多数被雨花嫂、雨蛋妈、贺嫂从炕洞里、草席下翻滚出来,拿回家洗净晾干后又悄悄放在他的炕头。
“撂跤?”雨来显出畏缩的神采,“在抽黄工地不是你跤撂的好,大伙能选你当连长?你就是让给我个后腰,我也不是你的敌手。”
郊野里的统统在他看来都是那么熟谙,泥土在犁铧下翻卷,披收回阵阵暗香,崖畔上,老槐树的叶子黄了,一片片飘落下来,鸟儿跟在他身后,从翻起的泥土中寻觅虫子……
雨花抚摩着调皮的手,依依不舍:“你和天星当工人咧,归去可别把咱乡党忘咧,有空常返来看看。”
陈跛子立即一瘸一拐朝胡日鬼扑来:“你狗日的脸黑得像锅底,牙龇着能溜瓜皮,到不了西安就让人撵返来咧!”
陈长太品着顾罡韬的话,在办公室里踱着方步。他摁上一锅子烟丝,抱着水烟袋咕噜了几口,鼻子嘴里喷出白花花的烟雾:“哼!早晨到家来。我还觉得你碎崽娃子不买账哩,娃娃渐渐长大了,也该懂点情面油滑咧。”陈长太脸上闪现出一丝对劲的笑容。
调皮哽咽道:“罡子,我跟雨花嫂说好了,你的脏衣服由她帮你洗,她还让你把灶搭到她家呢!”话没说完,调皮就把脸转向一边,用衣袖抹起泪来。
“睡觉?”调皮惊奇道:“你脑筋受潮了,这么大的事你竟能睡觉?”
“想,想听!”雨来用力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