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婶抓着调皮的手不肯松开:“等你们将来把事干大了,开上‘两端平’,把乡党们接到西安去吃大席、听大戏,看他们另有啥说的!”一句话逗得满屋人一阵大笑。
顾罡韬脱掉破衣裳搭在牛背上,赤膊站在地头,扯着嗓子唱起来:
贺嫂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沉默半晌,立即变得神采飞扬:“我想起来咧,柿子沟俺二大的三女子就是个好相。大个子,双眼棱,工分挣得比我二大还多……”
顾罡韬乐呵呵地说:“吃百家饭,睡百家炕,过的神仙日子,有啥急的?”
贺嫂搭腔道:“黄河水也上塬咧,苦日子熬到头咧。你人长得棱整,书念很多,种地吆车都成了把式,今后给咱把队长当上,就不走咧。”
“我不想干啥。念及你是老前辈,我再给你一次检验的机遇,但最迟不能超越明天夙起。”说完回身就走。
顾罡韬笑嘻嘻地点点头:“多让嫂子操心了。”
“我说,你这小伙看着长得灵里灵醒,咋尽干些毛手毛脚的事?你觉得你夜黑那两下子就能处理题目?跟你说,咱老支书连县长见了都要给几分面子呢!”陈银仓盯着顾罡韬说。
贺嫂盯了顾罡韬一眼:“我这瓜兄弟,一家报酬啥要说两家话。只要你看得起嫂子,我就是把腿跑断,嘴磨薄,把周遭十里翻个底朝天,也要给你瞅个俊女子。”
“噢,”顾罡韬目不转睛地看着陈长太:“我来找你就是为这事么,保举不保举,还不是你支书一句话,我听你的。”
顾罡韬赶紧迎上去,紧紧握住陈跛子的手:“跛叔,你腿脚不便利就不要送了,我会返来看你的。”
陈银仓把保举表奉迎地递到顾罡韬手里。顾罡韬谛视着陈银仓,深思很久才悄悄吐出几个字:“看来村干部里另有好人……”
雨花抚摩着调皮的手,依依不舍:“你和天星当工人咧,归去可别把咱乡党忘咧,有空常返来看看。”
“有事。陈支书,传闻金融单位来招干,我想碰碰运气。”顾罡韬不卑不亢。
“想,想听!”雨来用力地点头。
高坎村的塬壁下不法则地摆列着坟头。这是个浅显的日子,没甚么人来扫墓,全部坟地死一样的沉寂。坟地间像蚯蚓一样的小径上传来脚步声,在飕飕的野风中时偶然无……
滩头上装点着各种百般的花。颀长的草茎中间暴露淡青色、蓝色和淡紫色的矢车菊;粉色的喇叭花和小瓣的猫眼睛花悄悄开放,红色的苜蓿花耸出伞形的小帽,狼尾巴草挑起了小旗。风吹来,五花杂草摇摆起舞,仿佛在开一场昌大的舞会。
一向挨到早晨九点,顾罡韬才大步流星地朝陈长太家走去。刚踏上两个台阶,狗就叫得一塌胡涂。顾罡韬把门环拍得“啪啪”响,大门虚掩着,他稍稍一用力,厚重的木门就“吱”地一声开了。门道前乌黑一片,没等后脚跨过门槛,就被还没有瞥见模样的狗一口噙在了膝盖上,锋利的犬牙扎进肉里。顾罡韬牙咬得“咯咯”响,他左手提起狗尾巴,右手挥刀,只听“嚓”地一声,半截狗尾巴就抓在了手里,狗哀嚎着跑掉了。
调皮哽咽道:“罡子,我跟雨花嫂说好了,你的脏衣服由她帮你洗,她还让你把灶搭到她家呢!”话没说完,调皮就把脸转向一边,用衣袖抹起泪来。
从顾罡韬跨进大门,到面露凶光站在四周找鞋的陈长太面前,前后没有两分钟。顾罡韬内心骂道:“狗仗人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