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表之见女儿半月不回,正非常担忧,问来问去大府内里也只是说统统都好。因日夜悬心之故,茶饭不香,夜中也没法安睡,此半月风景,已活脱脱瘦了大半。
正此时,夫人谭氏进门来,表之看了她一眼,问道:“张镇是不是又来了。”
“贤婿本日为何而来?”萧表之也只能硬生生把嘴角举高几寸,板出一副笑容。
“啪!”萧表之照脸子往张镇面上狠狠一记耳光。这或许萧表之平生头一次脱手打人,这巴掌打得实在,他自个儿的手也红了大半,疼得非常。
甚么“红藕香残玉簟秋”,越看反倒越沉闷。萧表之不由骂道:“如许装模作样狷介孤傲的句子,竟是折煞人了。人间火宅事多且烦,那里有人真有如许表情。易安本来很苦,不如凄惨痛惨戚戚来得利落。”
几个大汉喝了一声:“是!”此中一个抬起负伤的张镇,径往府外飞跑而去。
谭氏摇了点头,一脸苦相:“可不是,一面是送这个送阿谁,一面又讨要琴袖。”
张镇见萧表之出去了,笑迎上去,一揖而谢:“泰山好。”
几个小厮因平素老爷对他们不薄,正想此是结衔之时,就喝了碗黄酒,壮了壮胆量跑到春晖堂里去了。
一听绝后二字,便是利剑一把刺痛了张镇的心。张镇大呼:“来人啊!给我砸,砸他娘的稀巴烂,你不交人,老子就给你硬抢!”
张镇猛一拍桌子痛骂:“放你娘的屁!我张镇二十岁做买卖,甚么人没见过,你如许的穷酸读书人,我见很多了!满嘴攀今吊古,老子可不跟你玩虚的。你这点儿计量我看不出?先把你女儿藏起,假托甚么做客,你这类人家,在都城谁请你做客?做的甚么鸟客?”
张镇嘲笑一声,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把人拿下!”
“如何了。”萧表之故作平静,扫了一眼万安两腿。
张镇气也不喘地逼到萧表之面前,接着痛骂:“你觉得你们家甚么东西?你家能跟丹阴侯老爷家比么?都城像你如许的人家海了去了,谁不巴巴儿地等着嫁女儿给我张镇?我看你女儿几分好色彩汲引她,你倒蹬鼻子上脸了?呸!我看她不是做客,是你偷偷让她接了甚么客,再见不得了人了!”
萧表之看他跑了,咬着牙说了一句:“返来!”可万安跑得急,并不闻声。表之叹了一口气,仍捂着肚子,想是不是张镇又找上门来了。
外头刘常瞥见大汉砸场,一缩脖子、瑟瑟颤栗不敢回声,佝偻着背蹑手蹑脚出去,直跑到马房喊了几个养马的小厮出来劝止。
张镇忙道:“不扰茶也,本日前来,只为得一事。”
小厮们恨得牙碎,弓起背,一个个飞扑上去抱住大汉们的腿,死死扣住他们不让他们走动,不想这些人都是练家子,腿一抬一伸,就把几个小厮飞踢出门外,“轰”得一响,菱花门板便塌了,上头经心铺展的桐油绵纸尽是开膛破肚、七零八落了。
张镇一听,一把推开仆人,朝萧表之又笑道:“客气客气。”
这些个大汉得令,忙把一个红木箱子翻开,将此中礼品尽呈上来,又是金银锭子,又是绫罗彩缎,又有山参、虫草之属,俱是珍奇之物。
萧纹跌跌撞撞倒在柱子边上呼呼喘气,萧表之爬到儿子边上大喊:“来人哪!拯救啊!”可府上世人早已乱做一团,原是堂上在打斗,张镇还早带了一大票人,这些人听得里头闹起来,便也顺势而为,在府内各处打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