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夫莫如妻。欧阳夫人说的恰是曾国藩的心机。这些年来,他为已嫁的四个女儿的婚事抱歉深重。四个半子都是他作主定的,四个女儿的家庭都不完竣。大半子袁秉桢放荡凶暴,导致大女儿三十岁便归天,活生生又添一个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惨例。二半子陈远济幼时聪明,长大后却变得平淡,毫无长进心,二女儿纪耀长年郁郁寡欢。三半子罗允吉是个花花公子,不务正业,其母又刁悍刻薄,三女纪琛一年到头总想住娘家。四半子郭刚基品德学问都不错,却又体质孱羸,二十一岁便病死,留下纪纯拖着两个儿子守空房。鉴于四个女儿的不幸,曾国藩总结出“五好”的择婿标准。正因为“五好”夫婿难找,故而让二十岁的满女尚待字闺中。此次观察江南机器制造局,却不测埠看到一只雏凤,一匹千里驹。本身是看准了,不过这一次他要好好收罗夫人和女儿的定见,畴昔的经验实在把他吓怕了。他想:即便夫人同意,女儿本身分歧意的话,这件事也决不勉强。
为了改朝换代,再次把他们推入战乱兵火当中,不恰是对老百姓犯下滔天之罪吗?千秋史册,将又会如何评价这件事呢?这一点,曾国藩作为一个孔孟信徒,怀着对天下百姓的任务感,没有去做。这几年来,眼看着曾纪泽招揽一多量把握西欧先进技术的人才,在中国广建工厂,制造船炮机器,吴国日渐强大,他感觉儿子曾纪泽能够会按捺不住。
曾纪泽派人去湖南采购,叮咛装一船君山泥土来,以便斑竹能更顺利地在西花圃里成活扎根。碧波泛动的野生湖面上,停靠着曾纪泽当年最爱好的石舫。
曾纪泽思考一会,说:“我大抵明白了父亲的意义。”
正在竹林里锄草的仆人闻讯赶来,忙着把曾国藩背进大厅。曾纪泽一面叫人从速去请大夫,一面叮咛铺床褥。过未几久,曾国藩醒过来了,嘴唇也已天然地闭好,只是不能再说话。他摇了摇手,指着大厅正中的太师椅。纪泽明白,让仆人把父亲背到椅子边,扶着他渐渐坐好。这时,欧阳夫人、曾国荃父子、纪鸿佳耦、纪琛、纪纯、纪芬姊妹都已慌镇静张地赶来,大厅里挤满了人。
1872年,仲春初四日,一大早曾国藩就醒过来了。这天是他平生中的哀思日子之一。十五年前的仲春初四日,他的父亲归天了。明天,他像每年的这天一样,早早地起来,想在父亲的牌位面前磕三个头,但病躯已不答应他下跪了,只得改成低头默哀。站了一会,他也感觉难以支撑,便仓促结束祭奠典礼,叫人搀扶着来到签押房。他先握起笔来,当真地思虑了很长一段时候,终究把要对儿子所说的千言万语归纳为四条,并把它端端方正地写下来,要儿子们吊挂于中堂,每天朗读一遍,恪遵不易,并一代一代传下去。现在,他把这四条又重新至尾看了一遍,改了两个字,眼角眉梢都弥漫着笑意。
“傻丫头,哪有一辈子不出嫁的事理!我们两个老的弃世了呢?”欧阳夫人笑着对女儿说,“满姑,你不晓得,你父亲为你的婚事焦急得很哩!他五年前就在留意了,一向想着要给你寻一个最好的郎君。”
“纪泽,扶我到西花圃去看看斑竹。”夙起祭奠父亲时的哀戚已经畴昔,曾国藩见纪泽出去,他才发明大腿有点发胀,想到户外去走动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