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高却意兴恰好,他一改之前惶恐之状,双手负在背上,在堂中走起了四方步,两个来回后,脚步停顿,再一转,笑道:“将军单身一人,无兵无卒,更无赋税,却想让本官和你歃血为盟,便宜都让你占尽了,天下岂有如许的功德?”
佐子昂捂着脸站在一旁,心中不忿,道:“父亲不过是惜命罢了,又何必以忠义之名套住将军,令将军固步自封?”
佐子昂一愣,眼瞅着燕云,可对方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不知将军想过没有,太师是如何把持王令把将军父兄逼至绝境的?龙头关伶仃无援,连下官这承平县的县丞都晓得了,那朝中的文武百官会不晓得?既然晓得,那为何还让太师得逞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啊……”
佐子昂大声道:“燕兄不信我们父子?”
佐高辩驳:“说来轻易,去哪个军中?”
“唉……”佐高感喟,对燕云抱拳说道,“将军,下官有言相告。”
“将军单身一人,部下既无亲兵,更无良将,枫林渡水寨和雁关遥相照应,就算将礼服从犬子之言,这两处该先取那边?就算福星高照,同时拿下了这两处,两关之间才戋戋几个县,又能供应多少兵员和粮草?太师可在黄水、虎口二关安插亲信,自也会指染别的关隘和处所,将军公布清王侧檄文,真能做到一呼百应吗?”佐高点头苦笑道,“这些倒也罢了,关头是羌人必定顺势东渡,将军腹背受敌,又能支撑多久?一旦羌人东渡胜利,将军恐将背负万世骂名……”
燕云点了点头。
佐高老脸一阵青红窜改,指着儿子,咬牙道:“我佐家,如何就出了你这等孝子!”
“佐兄,多听令尊大人的,我燕家世袭王恩,历代忠良,又怎会因一家之荣辱而行不轨之举?”燕云转头对佐子昂说道,“先前之言,权当笑话吧。”
佐子昂被宦海感染不深,仍保有血性,虽勇于直言、勇气可嘉,却轻易意气用事,代表朝中很大一部分青壮,一样的,这类人手中临时还没有多少权势,资格也不敷。
燕云沉着脸,斜着眼看了看佐高父子,说道:“二位不必争论,有话坐下说。”
佐子昂则气冲冲一屁股坐在椅榻内。
佐子昂道:“我是从雁关拿到的光禄大夫满门抄斩的通令,虽不知守将是何心机,但军中将领多有不忿,回家前至枫林渡,布告一张贴,军中便有人举酒为光禄大夫祭,这两处军中,皆可往。”
正所谓兼听则明。此之前,佐高父子的定见尤其贵重,是极首要的参考。
“那便砍了守将!”
佐高看着深切岩缝中的枪尾,不免心惊肉跳,可他毕竟执掌一县多年,并非没经历风波之辈,哈哈笑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会打洞,将军将门虎子,公然名不虚传,又何必跟一只老鼠过不去?”
“本官之女,对,就是佐伊,人是你救返来的,虽是一个孀妇,倒是完璧之身,温良贤淑,琴棋书画样样皆通,善女红,长相也不差!”佐高成竹在胸,“本官要求不高,将军正妻我佐家不敢指染,将军将佐伊娶为二房,这枚武威将军印章就当作是将军的聘礼,本官暂期间为保存,等本官当了外公,这枚印章再还与将军,如何?”
燕云不动声色,淡然道:“老鼠若成了精,老虎也一定是敌手啊。”
佐高为官多年,熟谙宦海之道,老谋深算,油滑如狐,代表了朝中很大一部分人,如许的人很难有一句实话,可也不见得句句谎话,听一听,总没有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