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好这句剑走偏锋的话,给慈禧留下了很深切的印象,感觉如果能把洋人“分而治之”,那倒真是好得很,总比让洋人“合而谋我”要强。
到了会馆门口,才下了肩舆,就见门边侍立的一名武官抢上来,跪倒存候。
“那么别的国度呢?”
问得平常,但关卓凡早在等着这个机遇,要趁机发卖黑货了。
“是不是至心,臣不敢说,不过依着臣的一点小见地,只要不让洋人合而谋我,就是好的。臣有一句不入耳的话——秦桧也另有三个朋友,何况是我堂堂大清?”
这一番话,听上去官样文章罢了,平平无奇。但是慈禧垂帘听政两年。这位二十七岁的少妇,心机已历练得愈发深沉。略一思考,便从关卓凡的话内里,听出了两层意义。
现在慈禧太后这一句话问出来,仿若偶然,关卓凡却晓得,内里有很深的含义。对于李秀成的死,他听到过一个说法,李秀本钱有降意,但赵烈文的一句话,让曾国藩终究下决计脱手——“此贼甚狡,不宜使入都”。
“臣不敢当!”太后于殿堂之上说如许的话,为臣者当然只要做惶恐的表示。“本来也只是征用了洋人在上海的两条短线。幸而有皇上准予试办电报的上谕,这才气在苏省架设胜利。不过臣在军务上得了电报的大力,这是真相,当初丁世杰攻苏南,受阻于长毛的太湖水军。以电报传讯,报臣得知。这才有丁汝昌的太湖大捷。”
“那最后如何没有让他拿走呢?”
“对了,当时办《阿思本舰队撤退案》,谈到你那两只船,我叫总理衙门的董恂跟李泰国说,让他本身到上海去找你要!他倒是去了没有呢?”
“哦?那是甚么原因?”
“关卓凡,你在上海日久,跟租界的各国领事,想必也打了很多交道。此次你返来,洋务上的事情,也想听听你的观点。”慈禧款款而谈,“依你看来,这些个洋人,都如何样呢?”
话说到这里,已经用去了很多时候。从仪制上来讲,凡是陛见的大臣,几近没有能奏对这么长时候的,连军机大臣的起,都今后押了。慈禧固然心有未足,但是衡量了一下,他离京之前,也另有一次请训的机遇,因而看了看慈安太后,还是先下了一个结语。
“太后圣明!洋人也不是铁板一块,他们之间勾心斗角的事儿,也多得很。”关卓凡想一想,举了一个例子出来,“比方说美国,就最恨英国人。”
“那你跟华尔和福瑞斯特,想来也是说中国话了,”慈安想当然地说道,“不然他们提及美国话来,你就听不懂了。”
“另有两个大国,一个美国,一个普鲁士,其他的小国,都要看这五个大国的眼色行事。”关卓凡把预备好的话,拿出来讲,“普鲁士是后起,现在天下上的好处都让英法占去了,普鲁士不免不大佩服。至于美国,臣跟他们的领事查尔斯,倒是好朋友,轩军内里的洋人,也以美国人占了一多数,丁汝昌的海军,起先也是在美国兵舰上学习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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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公然是“不入耳的话”,如何好拿秦桧来与朝廷比拟?固然说秦桧助金,而满洲人乃是后金,大师都是女真一脉,但入关以后的满洲人,汉化得短长,到了现在,大家都把秦桧当作奸臣,绝没有甚么好感的。
“哦?这么短长!”两宫太后一齐动容,慈安脸上微现惊惧之色,慈禧脸上却有点绝望的模样,“可惜阿谁阿思本舰队,叫李泰国给带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