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帅，如果承平时候，你的仁心宅厚，怕不是好的？”刘郇膏先铺垫这一句，“只是现在如许的乱世，端方一坏，那些凶狡之徒就更不晓得国法了。你不肯杀他们，那么被他们所害的人，则又如何？”
*
只要一次，替他主刑名的季老夫子实在忍不住了，不管不顾，硬是逼着他上了堂。他左选右选，挑出一个入室连害四命的劫匪来，下了狠心要办，成果还是卡在“朱笔一拖”那一下，手抖抖的，死活拖不下去，最后叹一口气，将笔一扔，说声“军情告急”，自顾自走了，气得季老夫子直跌脚，终究还是拿他无可何如。
“是的——”提及这个，关卓凡的语气不免一滞。
“关老总，恕我直言，处置理上来讲，这笔钱，该归朝廷。不过现下的民风到底分歧往ri，希冀象北宋的曹彬下江南那样，一介不取，将统统的金银珍宝，悉数献与太祖，已经是做不到的事情了。但如果尽归私囊，也不是良策——即以湘军而论，现在每下一城，官兵无不大发其财，往湖南的水陆两端，车运船载，络绎不断。我敢断言，如许下去，湘军的势头决不能耐久，一破江宁，便会锐气全失。”
这另有甚么说的？足可一展所长了！
“不敢。”刘郇膏赶紧欠身说道。他见关卓凡如许有诚意，踌躇了一下，还是把上面一句话说了出来：“轩帅，我另有一句话，本不当说，只是既然已经身为轩帅的僚属，不能不言无不尽——传闻县衙的牢里，待行刑的已决死囚，已经积存了七名？”
“刘先生，受教很多。”关卓凡这句话出于至心，说得极是诚心。
“是大大的高见才对，不过我不是为了这个。”关卓凡正容道：“直说吧，我想请刘先生帮我的忙，替轩军总理营务、文牍等统统事件。衔头上，我这回先替先生保一个道台，今后亦决不会亏负了先生。”
“这个包在我身上。”刘郇膏一口承诺下来，“不知这个折子，轩帅要如何写？”
“谭绍光的这支兵，是从杭州来的。”刘郇膏峻声说道。
他先把轩军目前的景象，向刘郇膏细心说了一遍，同时也把心中的构思做了交代。所谓“总理营务”，要管的一共有三大块，一个是粮台，一个是营务，另一个则是案牍。
“那也不过是先杀上一百几十个。”刘郇膏毫不踌躇地说。
*
刘郇膏也仓猝起家行礼，说道：“一点肤见，何克如此？”
关卓凡明白了，点点头，站起来躬身一揖。
“鹰不能饱，饱则远飏！”
“不忙。有一件事，要刘先生先替我参详一下，定了下来，才好写折子。”关卓凡说道：“高桥那四千多投降的长毛，已经粗粗做了整编。前面有一个吴建瀛的例子摆着，前面的这些人，又该如何办理？”
“如果我替关老总设谋，当把这笔钱分作三份。四成归各位上交财物的将领，任由其造册在营平分派，不失鼓励之意；三成归粮台，以充营务之需；另以三成献朝廷，可免贪吃之名。一旦成了定规，则谁敢私取，不但要如数追夺，还要肃除出军。”
刘郇膏楞了一下，甚么叫如何措置？装入口袋里，不就是了？
这一句，仿佛醍醐灌顶，将关卓凡惊得一身盗汗——是啊，被他们所害的人，则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