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扯!”关卓凡说完才发觉本身的语气不对,放缓了调子,对张勇说道:“这六百人,多数是北方的兵,没如何见过水,头一回坐船,犯晕也是常事,你该多开导他们才是。”
“老总,”不知甚么时候,张勇蹑手蹑脚地来到了身边,陪着笑说,“在看风景啊?”
其一,李秀成新克杭州,兵势大炽,转头进窥上海的传言甚嚣,而上海四周,能打的军队根基没有――曾国藩的湘军破了安庆以后,正在做围攻金陵的筹算,李鸿章在安庆新募的军队,也还没有成军,是以说“上海无兵”也不为过。上海的大小官员和士绅,盼朝廷的救兵,如望甘霖,就连租界内的领事团,也不止一次收回照会,但愿朝廷能够尽快派兵,加强上海的防务。这类时候,关卓凡情愿提调他那一支马队,出京驰援,这是奋发民气士气的一件功德。
“我各舱都转了转,也就二十来个,有的船还没开,就吐起来了,纯粹是他么吓的。”张勇脸上一副不屑的神情,撇着嘴说道:“都是没用的东西,老丁看着他们呢。”
这一番事理,说得很实在,亦很透辟。
说来也是,一个二品的总兵,要去做一个七品的知县,满清建国以来,从没有过如许的奇闻,说给谁听,谁也不会信赖。
调到上海,是关卓凡策划已久的一件事,他一年前花了偌大力量,把利宾放到了上海,等的就是明天。
关卓凡脸上浮起一丝莫名的笑意――即便只要这三十四颗星,现在恐怕也正在打得不亦乐乎吧?照时候来推算,美国的南北战役应当已经打响了半年,不成一世的星条旗上,那道看不见的裂缝正在扩大。
“你竟是来给我煞风景的。”关卓凡见他还是一口一个老总,无法地点头道,“好好的意境,被你糟蹋成甚么了。”
上海的景象,甚为独特,上海县之上是松江府,松江府之上,本该是江苏的藩司和巡抚,但现在中间却多了一个四品的上海道台。上海的事情,松江府不大管获得,多数要由上海道台来做决定,是以如果去做五品的松江知府,大要看起来官大了几级,实则无趣得很。而上海道台的辖权,对军政民政海关都有触及,又负担着与领事团打交道的任务,交际上的担子极重,这么首要的位子,如果贫乏历练,却也不是说坐就能坐的。
“恐吓人?”这回轮到关卓凡不屑地笑了,“等甚么时候坐上海船,我看你再说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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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得很,”关卓凡把手一挥,笑眯眯地说,“两岸猿声啼不住,烟花十月下扬州。”
“呀,张都司。”关卓凡仰开端来看他,浅笑着说道,“你如何不看着弟兄们,跑到我这来了?”
三百七十吨的“威廉麦特”号火轮,拉响一声悠长的汽笛,缓缓驶离了汉口港的船埠,跟在它身后的,是它的姊妹轮,四百四十吨的“玛格丽特”号。两条船的船首和桅杆之上,都高高吊挂着美国的星条旗。
但是,等恭王把关卓凡的来由向两宫回明白以后,两位太后细细一想,竟是越想越有事理,这个上海知县,倒仿佛本就该由他去做。
以七品知县而兼具御前侍卫的身份,能够在大内当中逛来逛去的,有史以来,除关卓凡以外,不再作第二人想。
如许通盘考虑下来,关卓凡的禀帖,竟然是滴水不漏,无懈可击。而自甘从二品武职屈就七品的文官,禀帖里则另有一句话“卓凡受恩深重,不敢以名位为念”,愈发让太后和军机大臣们感念到他关卓凡为国之忠,的确是忠到了令人发指的境地,因而不但准予所请,调兵调人,并且颁下了一道特赏,显出他身份上的分歧――“赐黄马褂,仍准内廷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