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统十六年的春季。
眼泪肆无顾忌地落下来。
“将来家家百年,也可和阿父同穴而眠。”
他的平生畴昔了。
我住在宇文泰曾经住的那间寝殿里,留着统统那些乳红色的轻纱。深夜里,我一小我睡在那张如海一样的大床上,睁着眼睛看着穿越于殿中的夜风将那些轻纱吹得翩翩而起,俄然明白了为甚么宇文泰会要挂上这么多轻纱。
“听莫那娄说,这里阿父从不让人出去,一贯都是阿父亲身打扫,不假人手。他常常独安闲这里过夜……”
觉儿从袖中摸出一把黄铜钥匙:“这是阿父留在太师印的漆盒中的,想是从不离身。我也是在比来才方才发明。”一边说,一边走上前去开那把铜锁。
我望着他,又惊奇,又欢乐:“你如何晓得我叫明音?我并不熟谙你。”
又厚又重的棺盖缓缓合上了。
这不过是一场黄粱好梦。可惜黄粱未熟,好梦已醒。
觉儿微微一笑,摇了点头:“这个,孩儿也不晓得。或许并不想吧。但是我感觉,家家该去看看。”
不知魂已断,空有梦相随。
寒侵入骨。
我抱着那玉枕睡在床上,内里已夜幕四合,又不知何时下起淅淅沥沥的雨来。墙壁上映着天井里随风的树影,寒冬里,黄叶落尽,枯瘦的枝如鬼手普通在墙上招摇。
而我的梦中人在那土封之下,温馨地,荒凉地,悠长地甜睡了。皮肉逐步腐臭消逝,只剩一具白骨,枯朽的,再不见天日――
因而觉儿在他的左边为我留下了位置,将姚氏的棺椁放在了他的右边。
“我熟谙你,我很早就熟谙你。”他捧着我的脸,吻悄悄落在我的脸颊上,“我在梦里见过你。我每夜都在梦里和你相见。明音,我已经盼了你十四年。”
唯有门上那锁亮光如新。
眼泪悄悄滴落在他的衣服上,无声地消逝。
一日觉儿来看我,闲话了一阵,他说:“在这云阳宫里,实在阿父藏了一个谁都不晓得的奥妙。家家想晓得吗?”
我将奔马悄悄放在他的头边。四蹄腾空,头子低垂,或许能驮着他早登极乐而去。
莫那娄擦了擦眼角,挺了挺腰杆,拖长了声音迟缓而寂静说:“盖――棺――”
腹中愁不乐,愿作郎马鞭。出入擐郎臂,蹀座郎膝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