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促狭笑道:“明音现在被封了县主,要嫁给那长安的丞相。我虽孤陋寡闻,也传闻那宇文氏年青有为,现在是长安的顶梁柱呢。真是好大的福分,天赐的良缘……”
我不耐听到“良缘”二字,冷冷道:“叔母有话直说。”
于谁,都是沉痛,又不甘。
但是,莫非宇文泰就赢了?他莫非能获得这甜美的爱情?我莫非会依依在他耳边温言软语,说尽缠绵?
说罢起家,不欲与她们多作胶葛。
虽他依从汉之六礼,但嫁鸡随鸡,他仍然要求我顺从鲜卑人的风俗,跨马出嫁。
这夜便歇在浔阳郡馆驿当中。
鲜卑人起于北方游牧民族,原行抢婚之俗,大族厚出聘财,窃女而去;贫而不能备财者,盗女则去。孝文改制后,汉族之聘婚六礼逐步在上层贵族中风行,渐至奢糜成风。但仍然保存着一些鲜卑人传统的民风。比如典礼并不习汉人在寓所内停止,而是在屋外结青庐行交拜之礼,以因循游牧民族随逐水草,庐帐为屋的传统。
揭人伤疤看人创痛是大家都爱干的事情。在这苦短人生里,看着别人的痛苦,才感觉有一些称心。
妇人奸刁地一笑:“明音如何会不熟谙他?他前阵子不是还曾上门来求娶过你?只是厥后宇文泰又来求婚,主高低了旨,这才作罢的。”
莫非宇文泰就甘吗?如果他甘心了,何必心心念念各式策划要娶我为妻。
我手里捧着那只装着金马的沉香木盒,端坐在车里,不再转头。
哪有长开的琼花,哪有不败的盛景。这销魂蚀骨的爱情,终不过是散尽。
在这一刻,感觉是如许的孤傲。
新年刚过,长安便遣使来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聘礼之豪华令人咋舌。璧玉一对,豹皮两张,锦彩六十匹,绢一百八十匹,羔羊一对,羊六只,犊四头,酒黍稷稻米面各二十斛,新婚从车六十乘……一应备置皆按一品官成例又有所增加。
我放下帘子,倚在车壁上,但觉神思费尽,烛火将息。
彼时幼年,两情缠绵,怎会想到本日在长安城外迎娶我的,会是另一个男人?
妇人有些难堪,期呐呐艾开口道:“只……只请明音帮着在长安城里留意,有没有合适的公卿,或者……皇室后辈,是曦音可堪攀附的。”
最后去同祖父告别。
当下四下里亦有其他女眷跟着小声抽泣。
我忙扯开绢帕,咬破指尖。手指生疼,汩汩地冒血。我仓促写几个字,让跟在车旁走着的侍婢眉生拿去。她攥着帕子脚不点地地去了,将帕子交给贺楼齐,未说话,又仓促返来。
百口高低都在为我筹办嫁妆,裁制新衣。比及出嫁那天,骏马两匹,犊两端,猪四头,新衣八十套,绢六十匹,并金银玉制器皿多少。
“明音你看看,你这mm曦音,长得还算可儿?”她面带奉迎的笑,将那女郎往我跟前一送。
我大抵晓得她们的来意了。
不成忆。
我转头望向内里黑沉浮泛的天井。一如我暗沉绝望的人生。
各自叙礼坐定,她们申明来意。本来五叔父多年来只得八班散骑侍郎一职,两个嫡子一个白身,一个三班公府正参军。倒是庶子邹桐自幼勤奋好学,又精于佛理,十七岁就被人保举入朝,现在已是九班鸿胪卿,掌四夷朝贡宴劳、给赐送迎之事,乃至国之凶仪、中都祠庙,皆是他的职属。这两年长安数次遣使,也都是他欢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