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公子同贺拔胜带着三千人夜渡黄河,绕过了陈庆之直取洛阳。其间四周已投元颢的城池闻讯纷繁复叛。他们在城下鏖战数日,城破,元颢逃至临颍。独孤公子乘胜追了畴昔,元颢走投无路,在临颍馆舍自缢身亡。
天上飘下雪来。大片大片,突如其来。如柳絮,如碎玉。惨白的,要仓促袒护这惨烈的大地。六合浑沌了。
摆设在黄河边的雄师前一刻还在对阵,攻陷洛阳的动静一传来,顿时偃旗息鼓,两边作罢。
然后他说:“以是不能把女人带到疆场上。”
如挽歌。
“哈哈!还回这北中郎城做甚么!走,阿干带你去洛阳见他!”他大笑出声,一扫多日阴霾。
地上那兵士声音微小,气若游丝:“救救我……我不想死……”
洛阳,神都洛阳,昔日繁华的帝都,满城牡丹花开,先祖们世代糊口的处所。祖父魂牵梦绕念念不忘,却从没有亲目睹过――我要去洛阳了。
却在南归前的最后一天,死在了黄河北岸。
他的眼神灰蒙蒙的,看着我,说:“我年后要娶妻了……我不想死……”
甚么成了?
宇文泰站在我身后,用一种向来没有过的调子降落地说:“成王败寇。”
那红红白白的一堆堆在脚边。我强忍住恶心的反胃感。
掉在死人堆里,伏在那些生硬冰冷的身材上。立即嗅到一种腐臭和血腥异化在一起的令人作呕又绝望的气味。
我突然停下。他回身拜别,上马,居高临下冷冷傲视:“走吧,你的郎君还在洛阳等你。”
那只手软软重重像一条死烂的蛇瘫在我手中。像他一样,再也不动了。
他站在门口看着我,见我愣愣的,大声说:“哈!期弥头成了!打下洛阳了!!”
焦灼,烦躁。度日如年。一每天落空耐烦却又毫无体例。
我慌乱地爬起来,脑筋里一片空缺。惊起四周几只食腐的乌鸦。半晌又集合来,埋首在死人堆里。
我要去洛阳见我的心上人。
一队一队留下来清理尸身的兵士,面色麻痹,非论敌我,两人抬一个,扔进黄河里。行动那么天然,仿佛那本就是那些死去的人该有的归宿。
他抬眼望着铅灰色的天空,一滴清澈的眼泪从他的眼角滑落。在那沾满灰尘和血污的脸上划开一道清楚的陈迹。滴落在染血的地上,很快消逝不见。
宇文泰伸手一把遮住我的眼睛。
我惊骇得头发都要竖起来,向后躲去,又触到一人,断了一臂,断口露着翻卷的肌肉和白骨。抬头朝天,似在大喊。只是已经再也发不出声了。
可我还是恨他。我松开那兵士的手,扑到他身上去打他。
宇文泰几步跨到我面前,大笑着说:“莫离,你听到没有?你的郎君赢了!”
我猛的转头!
直到这天下午,宇文泰俄然返来,翻开小帐的门帘就说:“成了!”
独孤公子走了十来天了。
我紧抓着他的手不放,哭得如何也止不住。
翻过一个山丘,我倒吸一口冷气――
四下望去,尽是如许的残肢断臂,尽是如许枉死的生命。
我穿戴好衣服,骑着马跟着宇文泰的步队迤逦往洛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