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层黑油油的乌丝如蛇如虫,间隔婴儿不过一尺远,胡不为再也忍耐不住,急跳起来叫唤:“炭儿!”一手凝出火球,冲上前去,低头穿过了牢柱的缺口,要去抱回儿子。
别说是他们,便是平常与胡不为熟谙之人,若现在看到他淡定自如的神采,冰冷锋利的眼神,定然都想不出来,往时脆弱怕死的胡先生竟然会有如此刚烈的一面。
胡不为道:“炭儿说,爹好不好?爹对炭儿好不好?”
胡不为心中愤怒,但看到那男人两只铁打也似的臂膀,料知回嘴断无好处,只得强压了不快闭上嘴。胡法师向来以口服人,这拳脚工夫么,要想拿来讲理却须慎重万千。
‘咝—’一阵悠长的鸣响。胡不为头顶的氛围中俄然泛动开来,一团青色的炫光由浅绿变成深碧,越来越亮,射出十余道刺眼的青光,将胡不为的须眉照得碧绿一片。斯须之间,那团光波变幻出很多灼灼闪亮的扭曲的纹路。便如一扇埋没在空中的镂刻着繁复斑纹的铜门,接连着另一端奇特天下。
此时隔壁牢室的稻草已快燃尽,亮光弱减之下实在看不逼真。胡不为眯着眼睛细辨,看到那些黑物上泛着油光,大要上仿佛是有一丝丝的纹理。再看得半晌,胡不为才辩白出来。
听得头上柳根‘啊!’的一声惊叫,那少年仿佛看到了甚么可怖之物,话中带着颤抖:“这……这……这是……”胡不为昂首上望,瞥见柳根一张面孔变得煞白,将手臂疾伸到他头顶:“法师!快爬起来,快!”话中焦灼发急之意透露无遗。
“布片!?”两人同时色变,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惶恐之意。这些柔嫩的布片被驱动过来,竟然硬甚坚铁,切破木头如穿腐土,怎不叫人惊惧?鬼怪的可怖之力,由此可见一斑。
隔壁的稻草越燃越烈,牢中一时大亮。热气传了过来,胡不为只感到身侧一片暖和。那几只骨臂却似很怕热气,‘嚓嚓’连响,从墙中蓦地抽离。击伤胡不为的骨臂穿透了胡炭的襁褓,一带之下,白爪挂住布片,却把胡炭给也拉了出去,胡不为见儿子脱怀出去,大惊失容,右手一捞却没抓着,眼看着儿子被骨臂提出牢去,‘啪’的一声,正掉落在牢房与刑房之间。牢房的几根木柱相距颇宽,大人钻不畴昔,胡炭身材肥大,裹的绸布又薄,出去却没受停滞,幸亏骨臂离地不过一尺来高,从如许的高度下落,倒没甚么大伤损。
回到牢房中,见本身囚笼里犯人只剩下七小我,胡不为不由得一怔。这些人都不是昨夜里那拨,两个衣衫陈旧的算卦先生,一个粗黑强大的男人,一个精瘦干瘪的中年人,一对着紧身短打的卖艺父女,另有一个浑身衣裳都打满补丁的少年,年纪不过十六七,正抱着胡炭逗他说话。除了那少年,大家面上都有郁愤之色,料来也是被冤枉抓进牢里的。
“谁有多余的护身符!”胡不为举高了声音叫到,话中已带哭泣:“能不能先借给我一张?我胡不为来世做牛做马酬谢他!”胡不为跪倒下来磕了一个头,哽着声音说道:“哪位年老迈嫂发发善心,我只想……救救我的孩儿。”
胡不为收了泪,从速回到儿子身边抱起他,心中默念:“儿子,爹尽尽力庇护你,如果老天爷真瞎了眼,不肯放我们活路,咱爷儿俩就一起下去找你娘吧……”忆及胡家连月来的乖舛多难,腹中酸楚难以遏抑,忍不住又哽咽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