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员外越看越喜,围着书桌,捋须几次揣摩,自发这几字间架布局俱佳,笔请安蕴都足,实属上乘佳品。正对劲间,却碰到书架上的一本小册子,啪的掉落到地上。
房门 ‘吱呀!’一声开了,苏员外走了出来,看见面前一个衣衫朴实的中年男人,胸前驮着一个小小孩童。却面熟得紧。当下抱拳一礼,道:“鄙人便是苏步雨,敢问先生是……”那胡先生脸孔暖和,看来约有三十高低年纪,细看下倒颇漂亮。却见他微微一笑,道:“鄙人姓胡,汾州人士,传闻苏员外克日喜得贵子,特地过来道贺的,并奉上定神灵符两张,觉得贺仪。”说着,腾脱手来,从袖中抽出两张盖了朱砂大印的鲜黄符纸递上。苏员外接过了,见上面扭扭曲曲书画数字,辨认之下,只认得一个 ‘神’字和一个 ‘令’字。当下拱手谢了,笑道:“可贵先生美意了,多谢先生赠符之意。”心中却大不觉得然。也不知此人是那里来,但看他这般装束,也不是甚么短长人物,书画的黄符只怕跟小鬼所画普通全无效验,只是对方一番美意,这大要工夫当然得做足了。
他刚生了男丁,表情极佳,心中所想眼中所见尽是可喜之事。见这两人颇合己意,已有了扶携之心,当下带二人来到正佃农厅落座,找来两个奶娘喂哺胡家小公子。
西京乃当朝重镇,火食稠密,商贾如云。城府大道畅达,香车穿流如急水,宝马轻健胜蛟龙。又稀有不清的小贩商户,四方杂耍艺人,放声呼喊筹措买卖。卖的雕花小扇、檀木香珠,又很多犀梳钿钗,玩耍的鹞子纸鸢。物鼎人盛,竟呈乱世繁华。
这一老一少,便是胡不为和他的儿子胡炭了。他们在正月出门,经汾州,顺着汾水南下直到晋州,再折向东来到西京。想要前去黔南寻觅犯查,好篡夺内丹归去救了赵氏。因胡不为怕小孩受不得颠簸,不敢骑马,只能徒步而行。这一段路程有上千里路,又不时要替小拖油瓶寻觅奶水,逛逛停停的,从正月一向走到了蒲月末才到西京。
当下胡不为扶起老爷子,灌他喝水。哪知一阵猛咳适时上来,老头子水到喉间顿时被驱回,一口符水尽喷了出来,被血溶入了,变得淡红。等他稍稍好转,胡不为掌控机会,将剩下的半盏水都灌了出来,连那半张黄符也倒入他口中了。这下却非常顺利。老头子热水入肚,咳嗽当即弱减,又过一会,呼呼喘气,骂道:“他***,这下……这下……这下真想要我的命啊!”世人绝倒。这老儿少说也有八十岁年纪了,枯瘦的跟一具骷髅普通,两眼深凹,皮肉上充满黄褐白叟斑,眉毛尽白,长长垂落到眼角。虽是沉痾之人,但也很有慈爱慎重态度。谁也猜想不到他活转返来的第一句话是骂人家奶奶。不知谁的奶奶招惹他了,让他如此悔恨。
瞥目睹,见有一页画着一柄大斧头,并无他物,画面倒是洁净简朴,却不知何事用这斧头来预,心中大感兴趣,正欲下翻,却闻声书房门外扣响,书童问道:“老爷,你在内里么?”苏员外道:“有甚么事?”那书童朗声答复,道:“老爷,门外有一个胡先生求见。”员外也不觉得异,他素得好善之名,常有流浪之人到他这寻求帮助。当下便说:“哦,如果乞助之人,你带他到帐房支领一两银子便好了。”他身家庞大,对流浪贫苦者脱手也很豪阔。一两银子当得一家五口一月之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