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辅臣赶紧又跪下请罪,“奴婢少年时入宫前曾开接受教,先生,先生曾教过的……”
这是陶渊明的明志之作,也是那日茶会上出自秦晋之口。
大唐天子李隆基的面色数度变幻,手中所捧的密报在不竭的抖着,继而那张薄薄的纸又于干枯的手指尖飘然滑落。李隆基并没有俯身去将之拾起,而是合上双目,下一刻又倏然展开。
李隆基并没有诘问他的家世,而是持续上之前的话题。
“道狭草木长,夕露沾我衣。衣沾不敷惜,但使愿无违。”
天子李隆基颇感惊奇,大内深宫中识文断字的寺人不在少数,但绝大多数都是些不学无术之辈,能识得陶靖节笔下笔墨,足见其不简朴之处。
只是他却想岔了,李隆基的话只说了一半,在他看来天下士人,但有报国之志,便要躬身践行,似这等独善其身终不过是为了一己之私罢了。但是,秦晋以进士落第为县尉,又在大兵压境之际力抗狂澜,不折不挠,此等作为,岂能是那些扭捏酸腐之人可比的?
但是,李隆基却一把推开张辅臣,亲身一卷卷,一封封将之捡拾而起。
按说李隆基已届古稀之年,早就过了那种蓦地暴怒的年纪,可糟糕透顶的动静还是令他如鲠在喉。宣泄了一下以后,情感有所和缓,心机也澄了然很多。他的目光扫过一片狼籍的地板,颤巍巍俯下身子,一件件捡拾着散落四周的书卷表文。
天子面前岂能随便说话,就算天子有所问又岂能真就不识相的肆意作答了?张辅臣性子固然有其勇敢之处,但伴君便如伴虎的事理是晓得的,已经不再像做黄门时那般的直硬。
“奴婢不敢说!”
李隆基自夸看人极准,他从这个年青人身上看到了太多影子,如果好好加以揣摩,没准三十载后,便可成为大唐的柱石之才。
想到这个年青人,天子李隆基脸上的寒意稍有阑珊,见张辅臣谨小慎微的躬身在侧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便信口问道:“可晓得朕所念诗句有何深意?”
“传见!”
想到三十载后,一贯俯视众生,手掌天下的李隆基不由得眼神迷离起来。到那一天时,他能够早就化作了秦川大山间的一抔黄土,固然臣下多有万岁赞美之语,但他复苏的很,非论多么显赫崇高的人,都有死去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