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卒却抹了把脸,嚎啕大哭,“参军,秦少府他,他……”此时,天子虽已下诏右迁秦晋为弘农郡长史,不过当初在新安的那些老卒却还是风俗性的称之为少府。
陈千里只觉听得不清楚,也是不肯信赖,又颤声诘问了一遍。老卒带着哭腔,便又再反复道:“秦少府在岘山一役,以身就义了!”
“足下就是陈参军?曾在‘秦文烈’麾下任事?”
韦见素沉吟了一下,便考虑道:“学勤好问曰文,秦长史去岁进士落第,“文”字也可当得……只这贞字,却与明净守节、大虑克就、不隐无屈相去甚远,当细心考虑一二。”
“陈参军节哀,某也算与秦文烈共存亡一场……”说着,那寺人便作态欲泣。
刚出了驿馆大门,却见一辆双马轺车堪堪停在门口,帘幕挑开,下来一名面白不必的寺人。
但恰好,陈千里却起家寂然一躬,淡然道:“将军美意下走愧不敢当,眼看军中应卯时候已到,请恕不能作陪。”说罢,又是一躬,便回身扬长出门而去。
如果全数遵还是例,天子不但要对死去的大臣追封谥号,还要追封官爵,可杨国忠却一转头看向了同在殿中的边令诚。
有杨国忠这位辅弼在侧,韦见素的宰相便不值钱了,他当然不能独谋专断。杨国忠明显于本日朝中所议之事兴趣寥寥,只哼哈着承诺了两句,“不错,不错!”
“弘农郡是潼关流派,一旦有失逆胡兵锋向西便可直面潼关,向东又可两面夹攻陕郡的二十万唐军。当此之时若非……”
这绝非是边令诚出自一片美意,因为只要他坐稳了定策之功,非论秦晋的功绩有多大,都会稳稳的踩在秦晋头上,享用因功而得的光荣和繁华。而秦晋早就在岘山大火中化作了飞灰焦炭,就让他顺道尝尝四时牲祭,也算仁至义尽了。
时人提及逝去之人,以谥号称呼是极大的尊敬,对方如此说,陈千里心中也不知是喜是悲。秦晋能够身后殊荣,名看重史,当然值得一贺。可他甘愿回到半个月之前,与子同袍,并肩作战。
陈千里心中蓦地一颤,疾声诘问:“如何?秦长史如何了?”
不得不说,边令诚是个极其聪明的人,在大肆衬着了崔乾佑奇袭弘农对时势的倒霉影响后,又转而描述烧掉岘山粮草将使逆胡的狡计功亏一篑。除此以外,他不但没有藏匿并吞属于秦晋的功绩,反而还在交泰殿中对其大加鼓吹。
此言一出,交泰殿中顿时又起了一片窃窃群情之声。“文贞”二字乃有唐一代顶级的美谥,多少文臣梦寐以求而不成得,只要魏征、宋景这等一代名臣名相才有资格得授,阉宦竟张口就来,如何能让人佩服?
“不会有错,官府张贴的布告,岂能作假?”
“监门将军所言,见素敬佩不已,天子欲为秦长史加谥,不知可有成算?”
“甚的,文烈?”
“如此甚好,便叫‘文烈’了!”边令诚击掌赞道。
长安驿馆当中,陈千里整肃好身上的青色常服踏步出门,这是正式入龙武军为录事参军的第一日,回顾往昔,禁不住喟然一叹,由不入流到入流,别人以毕生之功或不成得,而他却唾手可得,更何况还是天子十六卫军这等显要的差事。
“‘文贞’便不错,韦相公觉得呢?”
这一回,字字句句听的真逼真切,陈千里的胸口似有惊雷乍起,轰的五内如焚,脚下踉跄了两步,若非老卒眼疾手快将其扶住,便几乎颠仆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