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氏浑浊的眼睛里垂垂有了亮光,她的嘴唇爬动着,看着女儿,半天颤抖着说出话来,“娘听你的。娘跟着你爹,没有过过一天舒心的日子……”
珍珠一拍她的肩膀,“是啊,兰姨娘死了,我们都已经传闻了,你干吗这么失魂落魄?”
“这么多!……你们当女儿是金山银山么?”她怒到顶点,反而沉着下来,望着瑟瑟颤栗的母亲,心中涌过一阵哀思,这就是她的命,逃不开,避不脱,不管她如何挣扎,都离开不了身下的泥潭。
“你爹又在内里打赌,欠了一大笔账,本日借主追上门来,说再不还钱,就要你爹的一只手,你爹就红了眼将你给我的翡翠镯子生生抢了去给人家……”她想起那借主凶神恶煞地说,“你女儿现在在沈家吃香的喝辣的,还还不起债?”颤抖了一下,到底没跟女儿说出来。
珍珠笑道:“你还美意义说,说是值夜,只顾抬头大睡。连公子起床了,你也不晓得。”
听雨看了一眼,替姨娘心疼起来。她的姨娘大要看起来光鲜,但是在白夫人手里讨糊口,那里有那么轻易?
“嗯……”她躺倒在榻上,“常日里号召也不打的人,现在上赶着来一声声姐姐mm叫得倒是亲热。”
“听雨,你叫顶肩舆送老夫人归去。”兰姨娘看看越来越暗的天气,想着沈万山等会或许会来,打断了母亲的抽泣。
沈庭玉点点头,对灵越道:“你陪我,一起去看看老爷。”
珍珠笑道,“不做负苦衷,不怕鬼拍门。莫非你这个小丫头做了甚么负苦衷?”
未几时,一个雕花的红木匣子托在听雨的手里,送到兰姨娘面前,翻开一看,内里都是她多年积累下的金饰和银钱。
灵越心突突跳了起来,不对啊,有甚么不对劲。
果儿笑得眉眼弯弯,她从小被李夫人买出去,生性活泼,深得夫人的宠嬖,很少苛责于她。香浮居就是她的家,对于府里的其别人都没甚么豪情,归正只要老爷不死,公子不死,珍珠不死,寸心不死,现在多了一个灵越不死,其别人死不死都无所谓。
丫头们顿时走得干清干净,听雨会心,在门口站定。
她捂住嘴,悄悄看了一眼在书房里端坐看书的沈庭玉,抬高声音对珍珠道:“我们去那边说。”
“娘,你到府里来,如何也不捎个信来?我好打发人来接你……”兰姨娘打断了母亲的话,忽地盯着着母亲的手腕,那上面仿佛模糊又有淤青。
“对对对,我都老胡涂了,你叫甚么兰甚么……”范氏冥思苦想,却见女儿的神采渐渐沉了下来。
“甚么,兰姨娘死了?”一大早,灵越听到的第一个动静可真是出乎料想。
灵越应了。两人出了香浮居,绕过碧玉池,又转过几处花阴垂柳,顺着长长的盘曲游廊,未几时到了白夫人所居的春熙堂。
果儿羞红了脸,又打了一个呵欠,“我也不晓得为何昨夜就是睡得特别香。”
兰姨娘眼底肝火翻滚,一挥手正要将桌上的白瓷茶杯拂到地上,却生生住了手,那是沈万山赐给她的一套越窑茶具,洁白如玉,光彩胜雪,代价不菲。
“两千两……”范氏不敢看女儿的眼。
“莫非你还没挨够揍吗?”兰姨娘眼中闪过一丝断交,“我们母女一辈子,都被爹毁了……我是受够了。娘,你一辈子还长,大姨一贯跟你情深,定会善待于你,我也会经常打发人去看望你,捎些银两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