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口中说话,手却不闲着,又从四周捡起一些粗大的树枝,一把扯下树枝上缠绕的枯藤,非常谙练地将树枝捆起,又将一头伸开,好像一顶撑开的大伞立在灵越的头上。
“走吧!时候不早了!”他望着天上的明月,翻身上马。
“这里已经阔别深谷了,我们停下来在这里安息一下吧……”路小山望着面前略显空旷平坦的林地,一大片山石包抄矮小的灌木丛,好像天然的樊篱,冷冷地反射着清辉。
路小山将凤女人拦腰抱起,问灵越,“去哪儿?”
她脸上带着浅笑,声音愈来愈弱,终究手有力地垂下,缓缓闭上了双眼。
“好!”灵越翻身上马,将小白和小黑散在中间的林中吃草。
“对不起,阿越!都是我的错……我如何能够健忘你,还健忘你那么久……”路小山将本身的脸埋在她的手中喃喃地说,每说一遍便多一分懊悔,多一分惭愧,她的掌心柔腻地滑过他浓黑的眉,挺直的鼻子,最后挡住了他温热的唇:“这一次我谅解你,如果你再健忘我……”她悚然住了口,俄然不敢设想,如果他再健忘本身,又当如何。
“凤姑……你也不能救他了吗?”
“我死以后,你要将我火化,找到阿蔷的宅兆,将我的骨灰安葬在她的身边……”凤女人幽幽的目光转向窗边的风铃。退色的蔷薇花中仿佛绽放了一张芳华浅笑的容颜,一声声地呼喊着她前去伴随。
“你……你不回王府别院了?”她别有深意地问。
大红枫还在兀自燃烧,火势已经减弱,风停了下来,玄色的浓烟直上九霄,融进日渐浓厚的暮色。
凤女人的尸体躺在石台之上,身下架起了木料,火苗一窜而起,既而化为烈火,灵越和路小山鹄立不动,寂静地看着她寄身草木,灰飞烟灭。
凤女人的身材已然冰冷,灵越从柜中找出一套洁净的衣服,替她换上,又重新将她满头的银发挽起一个划一的发髻,取了一支玉簪牢固住。她细心替凤女人打扮安妥了,方叫门外等待的路小山出去。
“没甚么,我说快赶路!”灵越一马抢先,白马如同一道红色的闪电,划破了暗夜,向着寂寂的山野奔去!
“嗯……我们早晨赶路,白日休整,恰好避人耳目。”
“人生何其长久,化为灰尘不过是弹指一挥间。”路小山喃喃地说。
凤女人展开眼睛,眸中闪动着独特的光彩,她伸出枯瘦如柴的手,指向空中,欣喜地说,“阿蔷……阿蔷,你来了!你呀,为甚么这么多年都不来见我?哦,山川险阻,门路艰巨,你行动不便,没干系,我不怪你,我向来都不怪你……我来陪你……来陪你!”
画面纷至沓来:一个女人的脸恍惚地闪过,山崖上的打斗刀光剑影,月光如纱少女花瓣一样的嘴唇,害羞带怯的眼睛,幽深的暗道蕉萃痛哭的美妇人……电光火闪之间全数涌入他的脑海,他不由喃喃自语:
“那去那棵大红枫树下吧!”
山风吹起路小山的长发,缠绕在灵越的双肩,她心中一片澄明。
亮光如烛,倏然燃烧,凤女人顿时瘫软在地。灵越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凤姑,凤姑,你如何?”
“身心放松,如清风徐来,白云悠悠,又或碧波万顷,风平浪静……”凤女人的声音忽而悠远起来,令人昏昏欲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