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我说,老爷子,”她撇着点嘴说,“如果有儿子,不像我就得像祥子!可惜我错投了胎。那可也没法。实在有祥子这么个干儿子也不坏!看他,一天连个屁也不放,可把事都作了!”
寿堂正中还短着个大寿字,按例是由朋友们赠送,不必本身预备。现在还没有人送来,刘四爷性急,又要发脾气:“谁家的红白事,我都跑到前面,到我的事情上了,给我个干撂台,囗他妈妈的!”
祥子活了心,另有点感觉对不起曹先生,但是老程说得也很近道理――侦察拿枪堵住本身,怎能还顾得曹家的事呢?
虎妞刚起来,头发髭髭着,眼泡儿浮肿着些,黑脸上起着一层小白的鸡皮疙瘩,像拔去毛的冻鸡。
“好小子!你成!我要有你这么个儿子,少教我活几岁也是好的!歇着去吧,明天另有事呢!”
“明天二十六,才落座儿,忙甚么呀?”虎妞喊着安慰。
“人和厂子,没有别的处所可去!”这一句话说尽了祥子心中的委曲,惭愧,与无可如何。他没别的体例,只好去投降!统统的路都封上了,他只能在乌黑的地上去找那黑塔似的虎妞。他顾面子,要强,忠厚,义气;都没一点用处,因为有条“狗”命!
“煤,劈柴,都在后院小屋里。”祥子扛起来铺盖。
天完整亮了,屋中冷僻清的敞亮,二人抱着碗喝起来,声响很大而甜美。谁也没说话,一气把烧饼油鬼吃净。
朝阳的一点光。借着雪,已照了然全城。蓝的天,白的雪,天上有光,雪上有光,蓝白之间闪起一片金花,令人痛快得睁不开眼!祥子刚要走,有人拍门。老程出去看,在门洞儿里叫:“祥子!找你的!”
祥子俄然的想哭一场!刚要依着老程的奉劝,去找曹先生,曹先生会走了。愣了半天,他问了句:“曹先生没说我甚么?”
不晓得由那里借来的破留声机,每一个声音都像踩了猫尾巴那么叫得钻心!刘四爷倒不在乎,只要有点声响就好。
刘四爷笑了。祥子把头低得更往下了些。
老程接了过来:“你走你的吧。这不是当着王二,你一草一木也没动曹宅的!走吧。到这条街上来的时候,出去聊会子,或许我探听出来功德,还给你荐呢。你走后,我把王二送到那边去。有煤呀?”
“你上哪儿?”老程问。
“不;我去!我还得请请你呢!”说着,老程极快的穿上衣裳,纽扣通体没扣,只将破皮袄上拢了根褡包,叼着烟卷跑出去:“嗬!院子都扫完了?你真成!请请你!”
一来为有点事作,二来是毁灭陈迹,他一声没出,在屋角摸着把笤帚,去扫雪。雪沉,不甚好扫,一时又找不到大的竹帚,他把腰弯得很低,用力去刮揸;上层的扫去,贴地的还留下一些雪粒,仿佛已抓住了地盘。直了两回腰,他把全部的外院全扫完,把雪都堆在两株小柳树的底下。他身上见了点汗,和缓,也轻松了一些。跺了顿脚,他吐了口长气,很长很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