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晋相与战,平阿之馀子亡戟得矛,却而去,不自快,谓路之人曰:“亡戟得矛,能够归乎?”路之人曰:“戟亦兵也,矛亦兵也,亡兵得兵,何为不成以归?”去行,心犹不自快,遇高唐之孤叔无孙,当其马前曰:“今者战,亡戟得矛,能够归乎?”叔无孙曰:“矛非戟也,戟非矛也,亡戟得矛,岂亢责也哉?”平阿之馀子曰:“嘻!”还反战,趋尚及之,遂战而死。叔无孙曰:“吾闻之,君子济人於患,必离其难。”疾驱而从之,亦死而不反。令此将众,亦必不北矣;令此处人主之旁,亦必死义矣。今死矣而无大功,其任小故也。任小者,不知大也。今焉知天下之无平阿馀子与叔无孙也?故交主之欲得廉士者,不成不务求。
四曰:凡用民,太上以义,其次以奖惩。其义则不敷死,奖惩则不敷去就,如果而能用其民者,古今无有。民无常用也,无常不消也,唯得其道为可。阖庐之用兵也,不过三万。吴起之用兵也,不过五万。万乘之国,其为三万五万尚多,今外之则不成以拒敌,内之则不成以守国,其民非不成用也,不得以是用之也。不得以是用之,国虽大,势虽便,卒无众,何益?古者多有天下而亡者矣,其民不为用也。用民之论,不成不熟。
子墨子游公上过於越。公上过语墨子之义,越王说之,谓公上过曰:“子之师苟肯至越,请以故吴之地阴江之浦书社三百以封夫子。”公上过来去於子墨子,子墨子曰:“子之观越王也,能听吾言、用吾道乎?”公上过曰:“殆未能也。”墨子曰:“不唯越王不知翟之意,虽子亦不知翟之意。若越王听吾言用吾道,翟度身而衣,量腹而食,比於宾萌,未敢求仕。越王不听吾言、不消吾道,虽全越以与我,吾无所用之。越王不听吾言、不消吾道,而受其国,是以义翟也。义翟何必越,虽於中国亦可。”凡人不成不熟论。秦之野人,以小利之故,弟兄相狱,亲戚相忍。今可得其国,恐亏其义而辞之,可谓能守行矣。其与秦之野人相去亦远矣。
二曰:君子之自行也,动必缘义,行必诚义,俗虽谓之穷,通也。行不诚义,动不缘义,俗虽谓之通,穷也。但是君子之穷通,有异乎俗者也。故当功以受赏,当罪以受罚。赏不当,虽与之必辞;罚诚当,虽赦之不过。度之於国,必利悠长。悠长之於主,必宜内反於心不惭然后动。
三苗不平,禹请攻之,舜曰:“以德可也。”行德三年,而三苗服。孔子闻之,曰:“通乎德之情,则孟门、太行不为险矣。故曰德之速,疾乎以邮传命。”周明堂金在厥后,有以见先德后武也。舜其犹此乎!其臧武通於周矣。
墨者钜子孟胜,善荆之阳城君。阳城君令守於国,毁璜觉得符,约曰:“合适听之。”荆王薨,群臣攻吴起,兵於丧所,阳城君与焉。荆罪之,阳城君走。荆收其国。孟胜曰:“受人之国,与之有符。今不见符,而力不能禁,不能死,不成。”其弟子徐弱谏孟胜曰:“死而无益阳城君,死之可矣;无益也,而绝墨者於世,不成。”孟胜曰:“不然。吾於阳城君也,非师则友也,非友则臣也。不死,自今以来,求严师必不於墨者矣,求贤友必不於墨者矣,求良臣必不於墨者矣。死之,以是行墨者之义而继其业者也。我将属钜子於宋之田襄子。田襄子,贤者也,何患墨者之绝世也?”徐弱曰:“若夫子之言,弱请先死以除路。”还殁头前於孟胜。因使二人传钜子於田襄子。孟胜死,弟子死之者百八十。三人乃至令於田襄子,欲反死孟胜於荆,田襄子止之曰:“孟子已传钜子於我矣,当听。”遂反死之。墨者觉得不听钜子不察。严罚厚赏,不敷乃至此。当代之言治,多以严罚厚赏,此上世之若客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