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衍看着亭中觥杯交叉,鬓影恍忽,垂垂生出不耐,正要起家告别,手上便被人拉住了,“四……表弟,那事千真万确,你别多疑,本日可贵你来一次,念在我们兄弟几个的面上,再喝几杯。”
“再过几日就要下雪了。”郑衍忽道。
他仍然笑地文雅,落在舒仪的眸中却总有一丝不明的意味。
舒仪微折眉,想了想还是让开一个座。那女子坐下来,接过婢女的湿布巾为郑衍拭了拭面,行动详确和顺。
郑衍又重新坐定。坐劈面的沈家两位早已看出他身份不凡,现在笑着敬了两杯酒。
如许一来,舒仪的左边就是胖刘公子。他满脸含笑和桌上世人说着世人说着舒家,乃至连舒老去京郊别苑的事都说地分毫不差,席间女子听地咯咯置笑。舒仪感觉心烦,刚才不过喝了两口酒,现在却像火一样在她的心头烧着。
郑衍站起家,道:“我已有些醉了,该回……府了,各位包涵。”本来还想留他的刘家两人传闻他要回宫,也就不敢出声相留。沈家两位公子和杨臣也都不挽留,只笑着说了两句客气话。
郑衍看看她,明朗的声音里有些歉意:“刚才真是委曲你了……”
刘阀的态度已经很较着,舒仪毫不思疑,舒府曾通敌的动静会在两三天后传遍都城。沈家这两位公子的表态倒有些含混,始终没有正面抨击舒家,可她晓得,沈阀是商户起家,最晓得衡量利弊,在昆州时,沈阀也曾以款项帮过王府,可见繁华两个字,沈阀已经不满足光有前者,一旦舒家式微,沈阀会同刘阀一样欢畅。
舒仪忙禁止:“我只想要回家。”
杨臣道:“三公子的婚事哪有我等置啄的余地。”
世人又说又笑,胖刘公子也感觉对劲,悠长以来舒家压在刘家身上的那口气也感觉顺了很多,他眼睛四下一瞟,就重视到舒仪心不在焉,心下蓦地有些气,心想,就算你是陪着四皇子来,也不必拿着冷脸瞧人。如许想着不由多看了她两眼――素颜漆眸,身上不着金饰,肤白如雪玉似的,缓缓昂首时,眸中一闪而过的光彩,如同火焰。他已喝地半醉,心下微动,伸手就往她脸上捏去。
杨臣也重视到她的目光,含笑的眸睇过来。舒仪淡淡一扫,若无其事地别开脸。
郑衍只埋头走,仿佛并没有重视到身边的人,冷风一阵阵地劈面袭来,舒仪昂首望,借着院里的灯火,模糊看到黑沉沉的云无边无边。
胖刘公子一愣,没想到常日不如何理政事的四皇子表弟会如许说,笑容凝在脸上。
舒仪侧过脸,本来他也望着天,眸中乌黑,仿佛全部天空映在他的眼中,并没有一丝醉意。他笑着解释,“你说话软糯,是江南人?都城地夏季来地早去地晚,再过些日子就要下雪的。”
郑衍皱眉道:“不过是捕风捉影的事,何必张扬?”
“难怪有些冷。”舒仪随口应道。
“舒家也放肆了太久了,”另一名刘公子笑道,“弩族内哄几十年,恰好这时候来朝,呵呵,天命如此,不认命都不可。”
亭外暮色四合,沉沉霭霭不余半点星光,婢女们换上热酒又添了灯,灯火辉明,风声一起,挂在亭角下摇摆不止,亭栏外本是一围海棠,另有一半未干枯,被那灯火一照,幽姿淑态如披霜衣,极浅地映在鲛纱上,暗香如同从纱上透了出来,满亭生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