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怕这人间,同周夫人这般好命的,又能有几个呢!
内心陡起羡慕,忍不住抬手去整鬓前散落的碎发,却又一顿,发已覆雪,能整给谁看?
案上已摆好晚膳,一碗油盐蒿子杆,又是一碗鸡蛋炒瓠子,一盘白菜豆腐,另有一盘金黄煎饼,配了碧白葱段及一碟齑酱。似怕来客吃不惯面食,更煮了一大碗白米饭,水添的微多,看上去稀烂。
听周振威这般说,他便叹道:“此仵作原是冯家家生子,观其验作神态,言词闪动,只怕有所坦白。即命旁的仵作另验,竟无人肯接此案。私请坐婆探死者阴处,那夜竟行过房事,可冯贵起远去都城,并不在家中。听侍女交代,冯夫人虽脾气暴戾,德行却极度方,亦是鄙弃那妾室之根因。鄙人也将那二夫人召至衙门审判,不慌稳定,言词滴水不漏,反让人疑窦。我只道此中必有蹊跷,却无能去解。”
林栋黑了面喝斥:“愈发不懂端方,这是给周大人及夫人拂尘的,让你上桌已是汲引,怎还要抢食。”
那娃倒底年幼,听不懂爹爹说甚么,可看神采,晓得是在活力,慌慌的把嘴一撇,眼里就出现泪花。
林栋回禀道:“尸首现摆放停尸房中,仵作查验过其周身并无别的伤痕,颈间有吊颈留下的勒痕,确系自缢身亡。”
哪知那小娃儿却不敢吃,只把眼看向爹爹,小嘴一蠕一动。
玉翘还未开口,到是林栋瞧着总无甚么可吃,面色有些困顿,叫住门边探头张望一小娃,粗声道:“不是让你娘杀只鸡炖汤么?怎不见有?又小家子气但是?”
玉翘颌首轻点,将百般菜色都夹来尝尝,又饶有兴趣的拈块煎饼,摆上葱段,涂上齑酱,卷起来一小口一小口,只觉吃法别致,味也清爽,连续吃了好几块。
服侍的丫环婆子亦没有,林夫人替玉翘舀汤,夹下两只鸡腿放她碗里。
周振威正扶玉翘坐下,看他一眼:“林知县不必生份,我娘子好热烈,随她便是。”话里不容回绝意味较着。
玉翘还算面色安静,周振威却暗自蹙眉,他为晏京府少尹时,少不得去各衙门查访,贫寒到这般地步的衙门,倒未几见。
刚初见,果是芙蓉面,桃花颜,那身材又比平常孕肚的妇人更妖娆,再瞧偎着男人依依娇娇,原还内心忐忑,怕那惯出的娇纵脾气,恐将这寒旧陋室瞧不上。却本来不是,知书达理,善解情意不说,还是个吃得起苦的。
玉翘忙笑着谢过,转头却见小娃儿眼巴巴的,盯着咂舌头,实在不幸敬爱。顿时心就软,她便夹了只摆娃儿碗里。
玉翘瞧她虽面粗衣糙,却拾掇地整齐洁净,神情亦不卑不亢,料她出身不俗。逐捏了下周振威的手心,弯唇笑道:“有劳林夫人辛苦。请夫人及公子皆来退席,不必拘礼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