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场面大乱,喧杂纷沓。白马吃惊嘶鸣,车舆被四散奔逃的公众撞得直摆晃。
旧酸枣门是泉城最繁华之地,沿街两边皆是各种辅子,卖南北行货,酒楼大开,伴计站在门边卖力的呼喊奉迎,常日里买卖惨暗澹淡,就指着这趟大集,多少能赚个回本。
可就有胆小不惧的。玉翘只觉面前一晃,人群中窜出七八个蒙面黑衣,手持青光迸射弯刀及长剑,直朝官轿奔去。
玉翘挑起纱帘子向外瞧了一瞧,街道皆是青石板彻成,远儿千山叠嶂,云峦浓淡,近儿荷芰扶疏,杨柳婆娑,行上一弯月拱桥,但见桥畔苦楚古亭,有人半卧吹笙,那婉转曲子便随软烟柔水去了半城。
玉翘看得有些痴,前一世她在流春院里,秦惜月已是美的不成方物,竟不及此女子分毫。
忽听伴着鸣锣五响,一声扯嗓长喊长调:“知府大人出巡嘞!”
就听二人小轿吱呀吱呀,轿帘紧遮,一名师爷随旁,后跟举青旗,竖寂静牌,撑蓝伞七人,再后便是主子兵卒,手提铜棍及皮槊十数人,浩浩大荡,前呼后拥的由远及近而来。
马车突的停下,西北角阛阓终是到了。
赵广辉抬首瞅日头,看向玉翘轻笑道:“先不急,已是晌午,我带嫂子去吃些饭食再说。”
就此时,她突听到不远处,一声娇笑,直痒进人的骨髓里。
顿时醍醐灌顶,原出巡的就是一空轿,知府大人唱得好一出空城计!
玉翘由着赵广辉几个争争闹闹点着吃食,自个喝着茶,远眺大明湖粼粼,那荡浆泛舟的竟似镜中过,有清风拂着鬓前凌软的披发,原汗湿的背胛顿时沁凉透心。
男人应皆爱如许的美人,美的妖滢,浪的风情,眉眼飞瞟嗤笑间,就被摄了神魄,吸去精魂。
卖山货的摊前人头攒动,看着往昔到处能见的素茶、草药、植物毛皮等,皆面露戚戚,山里蛇行霸道,去一趟可就是阎王殿里走一遭。
但见一黑衣人疾至官轿前,用剑猛一挑帘,玉翘怔了怔,那边面密密实实,那里有人!
玉翘腹里但是窝着两个馋猫,耳朵尖的很,便踢着腿撒欢儿,踢得她把一声唉哟咬在唇里,只摸着肚儿慢揉轻抚。
江南便是江南,统统皆是细润温腻的,比不得晏都城的粗暴醇厚。
玉翘突得便看到右边暗蒙处,有扇门被丫环推开,迎出来一个女子。
“季侍卫,你怎来了?”她记得只带了赵广辉、胡忌和铁柱来。
是知府大人,孤负了这座城,孤负了这全城百姓。
玉翘低低“哦”了声,内心暖意泛动,溜眼朝官轿那边望去,师爷和举旗牌撑伞的早已不知所踪,主子兵卒还在负隅抵当,已渐不支,一兵卒当胸刺透,倒地不起。
“护住嫂子!”赵广辉掀帘厉喝,也就半晌之间,玉翘便见帘外背站着季平,手持剑,替她隔开人群。
神思微恍间,芙蓉巷已过。
面前又是一片新六合,车马川行,火食阜盛,好似全城的百姓,都堆积在了此处。
倡寮娼馆便隐在楼深里。因是白日辰早不运营,挂着的灯笼顺次递熄,那罩皮显得半旧不新,一应儿退色的水红。哪另有晚儿透亮的那扉橘鲜。
似看出玉翘情感降落沉闷,赵广辉笑道:“嫂子莫泄气,不是另有周大人么!你看前便是芙蓉巷,直穿过即至旧酸枣门,再走一射地就到西北角阛阓,那边不但是牙人买卖,另有些泉城的小吃,味道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