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灯星火茕茕,夏雨滂湃,顺着窗缝梢进,洇的铺在地上的麻草湿漉漉一片。旁有个妇人倚墙冷静垂首坐着,面前摆个黑木盘子,上有一冒尖米饭,两碟小菜,未动,已然搁了好久,一只瘦鼠躲在壁边,嗅着味寻来。
半晌,终挫败的仰天长叹,认命的回身,忍着浑身僵痛,去披上衣袍站起,不经意窥着玉翘,低眉垂眼强憋着乐,小脸晕染着红潮,又动听又另人可气的模样。
周振威背脊俄然生硬,他感觉自个定是目炫了,一闭再一睁,阿谁咧着嘴爬上矮榻的小团子,肉手里攥着桃木小剑,眼神亮亮的看着他,一脸别致。
话虽这般说,周振威却忙得不成开交,总有文官武将来寻,在书房一呆便是一日,连吃个饭也得巴巴的装食盒里,让婆子送去。
“哇!”他眼泪汪汪的朝娘亲怀里爬。
玉翘如袅袅曲弯的杨柳枝儿,需他庇护疼怜,可娘亲却如直松,刚毅矗立的能让他依托。
听得“吱哑”排闼声,一个衙差望去,大声喝着来者何人?便听有人陪着笑道:“我家臣相今在府里摆宴,提及你们辛苦,让小的送壶好酒来,给你们提提精气神,莫让阿谁妇人被人劫跑喽。”
周振威心一沉,看她这番神态是打死不想与他相认。
他欲说些甚么,耳际微动,有扇子轻若游丝的闭阖响动,眼皮一跳,唇边顿时浮起嘲笑,出声叱责:“你口中的周将军是我。即未曾见过我,亦不认得我那战殁疆场的父亲,怎可向莫贺祝进谗言,说是我的母亲?”
玉翘忙把威宝搂抱住轻哄,公然被吓着了,哭得声嘶力竭的。
“有劳代话给臣相,吾等兢兢业业守监,即便拼了性命,也不让嫌犯有逃离的机遇。”另一高个衙差拱手回话。
可现在面前的老妇人,却过早的华发从生,面庞漾着饱经世事的沧桑,看来被鞭打过,身上的胡袍有一条条撕痕。
“够了!”宏顺帝厉声打断:“此事朕有错,再次轻信与你,现看来倒是你心存狭思,谗言歪曲有功之臣,自个三省其身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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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痴顽,未曾看出外相来。”张洪春忙拱手回话。
“你等着,我被禁在府,有的是机遇。”周振威咬着牙说狠话,去夺傻小子手中的剑,威宝哭得更欢了!
周振威影象里的娘亲还是年青模样,与玉翘实在分歧。
至夜深他才得入房来,玉翘已哄着娃一并睡了,悄坐床榻边,看着娘子娇颜及娃憨态好一会儿,听得帘外有人低语,蓦得眉头一蹙,轻站起,回身拜别。
语毕,一甩蟒袖,由着簇拥的侍卫其官员,头也不回的拜别。
威宝不笑了,看着爹爹赤着上身黑了面庞,再瞅瞅娘亲,也不如常日里和顺可亲,四目紧紧盯着他,特别是爹爹,神情忒可骇。
“你是阿纳罕金?可有汉人名字?你......可认得我?”周振威扫了一眼未动的饭菜,解去遮面的黑布。
牢外不远处,半新不旧的方桌前,两个衙差正跷脚坐长凳上,边渐渐吃酒,边低声嘀咕。
周振威再朝那妇人看去,却见她阖起视线,干脆歪倒麻草上,竟是自顾自睡去了。
床榻上亦传来糖糖在哼哼唧唧。
妇人原还盯着他看,见周振威露了脸庞,倒不看了,默半晌才道:“回官爷的话,老身在草原苟活数十年,未曾踏入关内半步,早已把汉名健忘,至于这位官爷,更是从未见过。”说着话,仿佛渴了,伸手去捞一水碗,小口喝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