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节五日前,夜宴。
又道:“我也是个薄命人,受了多大罪才诞下的麟儿,却被太后瞧对眼去,三不五时就接进宫里不放出来。让我这做娘的整日里抹泪想着,也不敢吱声,谁敢跟太后争呢!只得自个兜进不是?”
“周将军文韬武略,长于策划,如此将计就计甚好。”宏顺帝面色庄严,把吃宴世人冷冷扫视一圈,落李延年面前,开口道:“李臣相牢记朕旨意,只待信笺一到,查落失实,必将此里通叛国之高官凌迟正法,诛连九族。”
碎花城,将军府。
李延年似没听到,只兴味盎然的看伶人抱起琵琶,弹一曲十面埋伏,听着听着,神采便如窗外那轮白月,阴沉森的可怖。
“那是天然!”李延年眉微挑,又笑:“恕我测度,曾听起莫贺祝许下大言,谁若能抓得另夫人,必许城池赏金,或许只是见利之徒的耻行,周将军有些小题高文了!”
周振威吃尽碗中酒,只朝李延年意有所指:“人道是自作孽不成活,这神鬼煞直冲我来便罢,作何非要去致我夫人于死地,就无怪我誓要斩草除根,片甲不留。”
周振威眼闪一抹憎戾,吃口酒,语气凛然:“夫人在岱镇现身,莫贺祝即前去擒拿,被鄙人率军堵劫,他逐以信函换逃路,倒是被人故泄夫人行迹与他,神鬼煞倒是通天的本领,竟胆敢同匈奴勾搭,残害武将女眷。李大人,你说这可算是里通叛国,应诛连九族之重罪?”
内堂也置了一桌宴,两个妇人各怀心机。
“我可也是个能喝的,这一鸡颈壶的烧酒只怕还不敷。”她嗤嗤的笑,眼波环绕把曹凤华细瞧。
正厅安插豪华,地铺花团怒簇毡毯,屏风画松林猛虎下山。
周振威偏不让他好过,看向他笑道:“李大人方说神鬼煞睚眦必报,我亦不会善罢干休,你可知这人间万事万物皆有马脚之处。神鬼煞流出一份死士名单,且就在我欲新娶的夫人手中。”
宏顺帝大惊,惊诧道:“那怎不从速呈上于朕一览?”
话中俱是冷刀暗箭,近前官员听进耳里,皆神情难辨,心中惋息。
李延年目露怜悯,感喟一声:“神鬼煞竟这般睚眦必报,周将军确是命硬,倒把周夫人给害了。不过无谓,你也将新娶夫人,还是从匈奴那边挽救下的前皇后,就不要再提那些旧事,众乐把酒言欢才是。”
列宴一众诚惶诚恐,皆把忠心来表。
周振威端起酒盏,仰颈一饮而尽,虎眸却把他冷凝,沉声慢道:“李大人可否与‘神鬼煞’的掌门龙爷交好?”
夜宴才始,桌上除美酒玉液散香,摆满菜色皆按边塞风俗,抬上柴炭熏烤至焦黄滴油的羊或鹿肉,酒保纯熟的用薄刀将其切割成块状装盘,侍女端起轮次摆桌。再将混了孜然、辣椒粉、盐姜的调料碟儿递上。
“小题高文!李大人真如此以为?”周振威转朝宏顺帝拱手,正色禀道:“莫贺祝放回匈奴部时,我已派人随他潜入,昨日接得密报,偷得吾朝高官同莫贺祝暗里来往信笺,只等鄙人大婚那几日,趁匈奴松弛警戒即乘机而回。到时便可本相明白。”
便见那满髻花翠,描眉画鬓,口含胭脂的妇人,着柿黄色镶金边洒花袄子,玉白绫棉裙,红绣鞋儿,气态瞧着倒是颇贵气,却本来是李延年的夫人方雨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