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听着随便,语气中的严厉亦不成小觑,采芙惊奇的愣了愣,蜜斯何时转了性子?
张氏见这阵仗,心中倒七上八下,悄悄吃惊。楚太傅对嫡宗子楚钰清冷,对庶女三蜜斯楚玉欢淡然,倒把这翘姐儿当用心头宝,直直是含在嘴里怕化了,罢休心怕碎了,当自个眸子子般护着。
自个当时心中感觉委曲,后嫁入门来,不得不说这女人吟得诗,作得赋,琴棋书画,女工针指,无不精通,又偏生仙颜,的确是个小巧剔透的人物。
玉翘不自发的将双手抬到面前瞅了会,那因艰苦苦作而粗糙龟裂的手儿现在倒是细金饰软,温润如玉般,摸摸颈间,触感嫩白光滑,哪有一丝刀尖重重划过的陈迹呢?
玉翘重生了!
真是个不顶用的人啊!玉翘又恨又恼的骂着自已,在这档口,却有人掀了帘儿,清清脆脆的声音传来。
“谁说不想见来着,快快迎她出去。”玉翘含笑斜睨着她,“今后不得再如此无礼。”
只可惜,不管自个常日里如何涎脸奉迎献着殷勤,她老是使小性子,表情好时冷言冷语几句,不爽时则避而不见,连带着对楚太傅也没甚么好神采。
“我没事,把桌上的铜镜拿与我来。”玉翘低眼垂眉,尽力让自已安静下来,淡淡的叮咛。
默了一会,猛的,她朝自个的手背张口便咬下去,咬得狠厉,新月般的咬印如刻般嵌进肉里,有了血痕,随之而来的,是钻心的痛。
不经一世,你哪知民气的善与恶,热与冷。玉翘总归是欠了张氏一条命,即重生再来,便至心实意的待她,同心合力的把这祸事躲过。
罗汉床斜劈面是一个花梨木三屉连橱的打扮柜,柜上镶嵌着蛋形半人高的菱花镜,台上则随便散摆着胭脂油膏及簪子珠钗。窗前除了那垒着满满书的书架外,还摆着张红木雕花木书案,案上名流法帖及砚台有条不紊的搁着,一角摆了只青花缠枝莲的长颈瓶,插着几束开得正盛的蜡梅。案上那还摊着大张的宣纸,雪梅图也才画了一半。
玉翘的目光被墙上那幅董思白的山川图吸引了视野,这是自个巴巴了好久,让父亲厚着脸皮从太子那边讨来的,用父亲的话讲,真真是把老脸都丢尽了。
丫环绿儿这时出去通传,继母张氏立在门廊前,来瞅瞅二女人身子如何了。
是玉翘无能害了她。
是了,这是自已未嫁光阴日夜夜待着的安乐窝,在这里,未曾有过苦痛,困顿,折磨,日子过得跟调了蜜似的。
现在,她号召殷勤,礼数殷勤,现在又笑容相迎,反有些让人慌了神。
这继母张氏乃都城大粮商独女,家道殷实,长得也秀美。偶一日赶上自个父亲,也是冤孽,打一照面便心生倾慕,得知父亲伉俪情深,倒并未强求,只是立下誓词,矢志不嫁,一时成为晏京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傻丫头,还不快去!”轻声催促,玉翘晓得她心有所想,照往昔自个脾气,这闭门羹是少不了的。
这年,她正值及笄,娇美无双,白璧无瑕。
颤抖的掀被起家,腿儿却稀软的抬不起,迈不开。
“蜜斯如不想见,奴婢就去打了她。”采芙窥着玉翘的神采,快言快语把话先说了出来。
“蜜斯如何起来了?昨夜还烧着呢!”一个女孩儿快步走来,扶着玉翘重新进了被窝,顺手拿过一白底黄花镶金边的圆枕置于她背后,便于舒畅地坐靠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