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书从欧阳询,每一个字都有严格的中轴线,严格的起笔和收笔,端方周遭,横平竖直。在平淡的墨香中,李氏一遍一遍的写着这个‘忍’字,却从本来的法度松散,写成了跌宕纵肆,一个个疾走而出。晓得门外郝妈妈求见,李氏才及时收住的心神,看着未收干墨汁的字,付于手边的青瓷艾草香薰炉。
十九岁的李氏,在屋中身着一件素面的白裙,如墨的发丝只用一根白玉簪挽着,一张未施粉黛的俏脸略显惨白,一双美眸冷泠泠,黑瞳瞳,明显是一个身姿曼妙,容颜美好的弱女子模样,嫁入宣国公府三年,凭着诸方搀扶,生生养成了凛然不成冲犯的气势。郝妈妈无端小腿肚抽了一下,但是想到已经收下的,和事成以后表女人承诺的各种好处,邵妈妈挺了一下腰杆,复又折下腰的道:“太太,今儿表女人昏倒在房中,家下人忙报到奴婢这儿来,奴婢做主,忙请了大夫来瞧,一瞧之下……”
宣国公府上,一名穿戴深蓝色刻丝褙子,约莫四旬的妇人向宣国公夫人李氏所居住的主院急步走去,转过一处月洞门,和一个穿茶青色比甲的小丫环撞个满怀。公府衣食住行皆有定规,穿茶青这么耐脏色儿的衣裙,不过是府上的粗使丫环,那妇人看也不看,直接甩一巴掌骂道:“不长眼的小蹄子,赶着投胎呢!”
李氏的心中,像暮秋最后一场顶风飞舞的芦苇花,风停了,花落了,就剩下一片赤黄的苦楚。
元祐十年三月,持续二十多日的阴雨,天空灰蒙蒙一片。
首辅李泰,在数日前以‘巴结太子’的罪名赐死,同时李家十二岁以上的男丁一同赐死,余下诸人收在诏狱,不日将放逐西南云南临安府。李氏是李家独一的出嫁女,三年前和宣国公朱钦结婚,固然朝廷论罪,有罪不及出嫁女的原则,但是李氏曾经顶立于世的依仗,转刹时就如落叶残落。
邵妈妈故作惶恐的样儿,更多的是打量,眼睛往上眺,瞧着李氏神采细声道:“一瞧之下,表女人是有身孕了,已经一个多月了!”
忍!
郝妈妈鄙夷一声,拂一拂才上身的新衣,持续向李氏的寓所走去。
郝妈妈一边叩首一边腹诽,不自个儿息了怒又能如何,不宽恕了这场罪恶又能如许,现在本身是甚么景象,紧夹着尾巴过日子,捏着鼻子也得认了。至于本身,这些年在这位夫人眼里一向不得重用,将来不是在府里早早的养老,就是跟着表女人去一小户人家。扶了表女人一把,也不过是为本身远谋罢了。回想起来表女人也是争气,这位夫人三年没一点动静,表女人一次就怀上了!
客岁腊月二十四,元祐帝歇在太子生母张贵妃居住的延庆宫,当天失火。在失火前一天赋下过一场不大不小的雪,瓦片上积着半尺厚的雪,那场大火竟然在三个时候以内,把诺大的延庆宫烧个干清干净,在熊熊的大火中,近百宫人未逃出延庆宫,扑火中又有近百宫人直接葬身火海,同时烧伤数百人,那天的大火,宫中的主位张贵妃未被救出,元祐帝在厥后的数天昏倒不醒,存亡难料。丧母的太子把祸水引向中宫,皇后被禁,皇后的父亲承恩公活活吓死,皇后的一兄一弟受尽酷刑,惨死诏狱。承恩公府企图行刺帝王,废黜太子,另立二皇子为帝的供词都备案成档了,事件又向反方向窜改,最后变成了太子谋反,弑杀君父,威胁嫡母,残害手足。以是燕京表里,就延庆宫大火之事相互攻讦,从客岁至今,贵戚以承恩公为首,重臣以首辅李泰为首,已经诛杀了五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