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前天夜里张萱给她上了一课极乱来人的心机教诲，完了后她倒头就睡，珠华的困意反让她搅散了，翻了大半夜也没睡着。早上被拖起来时人就有点昏沉，大礼打扮拜别张家长辈及沈少夫人后上了轿，在肩舆里颠了快半天终究颠到了船埠，颠得腰酸背痛，加上一起爆仗锣鼓喧闹震天，吵得她更是头晕脑胀，及到上船进舱室，内里的嫁奁一抬一抬地出来底舱，终究齐备后，船身在爆仗声里离岸，船队出发，她撑不住倒头摊在罗汉床上，原就想小憩一下，不想划浪声太催眠了，现在看这天色，她竟是直接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青叶就诚恳向她走畴昔了，叫小荷拉着，两个若无其事状去拆纸包里的糕点。
小荷悬高了另一边手臂，把提着的几捆纸包抱着的物件给她看：“另有这些，是栗子糕玫瑰糕和绿豆糕，姑爷听船上的伴计说这里有一家店的糕点做得特别好，以是买了些来给女人尝尝。”
青叶承诺一声去了，她和珠华普通年事，到珠华身边时候不长，原是个渔家女，父亲在一次出江捕鱼中不慎落水而亡，留下青叶娘拉扯着两儿一女，一个女人家实赡养不了三个娃，没何如，只要把青叶卖了。
珠华下了床，小荷拿了先就备好的一身正红袄裙来替她穿上，这身袄裙不是正式婚服，作为婚服的妆花通袖大袍昨日睡下前就收起来了，到德安时再换上，不然这一起都捂着，该捂成皱巴的咸菜了。
这艘披红负伤的婚船在船队的正中心，四周簇拥着七八条商船，海员伴计人多眼杂，很难相避，未免招人笑话，只能诚恳按着端方来。
“嗯，先放着，等会我们一起吃。”珠华有点心不在焉地回，因为闲了好几天没事做，她实在无聊；俄然收到合情意的礼品，她就有点蠢动――说想撩闲也行，踟躇半晌，问小荷，“他走了吗？”
“……嗯。”
小竹筐编得精美，内里满满铛铛盛着十数朵栀子花，半开的，全开的，叶子碧绿，花瓣乌黑，其间滚落着该当是卖花人特地撒上去的水珠，清雅动听。
他把花捡起来，也有点纠结：太急了，大抵吓到她了，起码应抢先回一句“都雅”。
珠华放下竹筐，从内里信手抓了朵花，垫脚走到门边去，挥手赶开青叶。
昏黄灯光下，俄然探出的少女脸庞洁白如玉，面上似有光彩流转，发乌如墨，娇花照面，苏长越心中剧跳，全凭认识做主，倾身低头压下――
浩渺江面再都雅，看上几天也看不出新花腔了，她就有点百无聊赖，扳手指算另有多久能上陆地。
苏长越也在这艘船上，不过在另一间舱室里，大礼未成，他也不能见珠华――精确地说，不能见到珠华的脸，没拜六合之前，珠华要见他得盖着盖头，不然就是越礼。
“你这憨丫头，你爹要有这么大的船，还用亲身下江捞鱼？早都能够在家做老爷了。”
珠华本就饿着，一见之下更觉饥肠辘辘，忙坐下来开吃。
珠华鼓着脸昂首，嘴里有东西，不好说话，只能以目表示：又？
珠华一面从窗缝窥着内里景色，一面听两个丫头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话，想到船分开金陵越来越远，渐渐地倒感慨起来，先前一向太慌乱了，没空多想，现在大半落定，余暇下来，她的离情便叫勾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