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纬是昏君,但向来不是笨伯,他晓得杀了斛律光,齐国将无人保护。但是他还是要杀斛律光。因为对于任何一个君王而言,都不能容忍如许一个军功显赫功高盖主的军神存在——固然他晓得,斛律光不会造反。
“准了。”高纬俄然有些烦躁,挥手道,“刘桃枝!”
……
宇文邕要杀宇文护,先以出其不料撤除其翅膀亲族,剪除其在禁军中的权势全权领受禁军保卫皇宫,又以军中大将之子光复本就貌合神离的军心,最首要的,是将身边老是有重兵庇护的宇文护引至令贰心神松弛的长乐宫。擒贼先擒王……这光是明面上所产生的事,就如此庞大血腥,能够得知。除非是个如宇文邕般能哑忍十二年暗度陈仓一招制敌的强大之人,是绝没法肃除一个手握军权的权臣的。
俄然,斛律光和高纬的话语如同狼籍飞舞的流光般,在脑中交叉着闪过……
这究竟是偶合?还是命数?他斛律光只是一个武人,无从去思虑如许的题目,但是他晓得,任何一小我去上疏去劝戒,都不会令天子认清阿谁妖女的真脸孔,国度必然断送在冯小怜的手中……以是,他要用这条命,换一句顺耳忠告!
“尽忠?恐怕不止如此吧?”高纬挑了挑眉,语带讽刺,“朕的皇后是斛律将军的嫡女,你是外戚。一旦诞下皇子,朕驾崩以后,仰仗斛律将军在军队和朝廷中庞大的影响力,很轻易就能节制政局……是也不是,斛律将军?”
高纬微微抬起下颌,沉默半晌,用没有豪情的声音说道,“咸阳王斛律光图谋不轨,意欲谋反,赐毒酒一杯,念其功劳,赐落雕弓一把,钦此。”
冯小怜听得几近呆住,斛律光是她的头号目标,她天然对斛律光以往的经历极其熟稔,在世人看来,高俨政变时为天子得救救驾,是为忠义;政变后保护从逆勋贵,是为慈悲;因为朝廷不施恩泽而没有闭幕军队,是为仁厚……但是以一个帝王的视角看来,这便满是诡计的蛛丝马迹。
她不成置信地看了一眼高纬,然后又看向斛律光,但是他的神态仍然是那样的严厉,呆板,严肃,像是即将要擂响战鼓的刹时……
因为他是斛律光。
可他只会兵戈,他不会造反——固然他晓得祖珽要杀本身,穆提婆要杀本身,周人要杀本身。天子要杀本身。
有谁,正如这风中劲竹般,遭遇着风雨飘摇的运气?
仿佛有不存在的惊雷炸响,全部冷风堂俄然被雨声包抄了。大风裹着雨点横砸出去,竹叶飒飒狂舞!但是谁也得空昂首看那如黑夜到临般的墨色天空,但谁都能感遭到,层峦般的乌云正滚滚压城而来,掩蔽了最后一点亮光。
“你坐拥军中百万将士之尽忠,六镇鲜卑勋贵对你昂首帖耳,你的嫡女是母范天下的后宫之主……”
斛律光寂然道,“唯尽忠罢了。”
……
斛律光终究抬起眼,他那双锋利如鹰隼般的眼眸不再精光矍铄。他的目光逗留在窗外那片浓烈的竹绿上,看了很久,像是感悟了甚么。衰老而严肃的声音俄然带着奇特的豁然,“臣参军四十载,常思人生世事无常,如朝露电光,一闪而逝。名留青史,或功败垂成。岂有长盛不衰者?为将者,唯憾不能马革裹尸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