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纬俯视着殿间的一场好戏,兴趣盎然。
辛彦之心中一沉,晓得受些刁难磕绊是题中应有之意,只是安德王职位高贵又向来是最难缠的,让他感觉有几分毒手,不过他还是不卑不亢道,“代王殿下昨日入邺城时便抱恙在身,不能赴宴,实属无法。”
待得天子与皇后入坐以后,席间来宾也纷繁在桌案前跽坐,因而这场必定没法宾主尽欢的宴席正式开端。周国礼部大夫的辛彦之出列,例行的开端宣读周国陛下的国书——天然不过乎歌功颂德或是鼓吹两国邦交友情深切之类毫偶然义的内容。在坐之人也没有人会将这份东西当真,只是在稍有些古怪的氛围当中。互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
“恭迎陛下。”
……
殿间氛围一沉,辛彦之额上的盗汗一刹时便下来了,他出使齐国数次却头一回碰上如此难缠毒手的环境,一时有几分慌乱,这时就听身边响起一个稳定的声音:“代王殿下绝无此意,还存候德王慎言,以免让我等……曲解。”
说话之人恰是李询,安德王微微眯起眼看着这个年青人,俊朗的面貌,气质称得上是出众,而李询涓滴不遁藏他的视野,眼神中隐有些锐气。
待辛彦之读完烦复而烦琐的国书以后,高纬不置可否地微微点头,淡淡隧道,“如此,周国诸位远道而来,本日不谈国事,宾主尽欢便好。”
昔日入夜时总有几分清冷高慢的皇宫当中,彻夜却如异化作了流光溢彩的光河,高高吊挂的胭脂纱灯笼,鬓边簪花巧笑倩兮的宫女,络绎不断到来的来宾,彩绸彩绢轻垂的水榭亭台,风中送来浓烈的酒香,真是好一个煌煌乱世气象。
这是一个稍显冷酷的少年声音,固然降落,却并没有严肃或是庄严之感,只是此中的清冷意味倒是让李询心头一颤。直起家不动声色地瞟了上首一眼,瞥见了阿谁坐在上首,一身玄色绣九爪金龙大袖衫的年青人,遥遥在上看不清面庞,但浑身的气质与传闻中“言语滞涩、坚信巫觋”的那种木讷傀儡并不符合,让他不由暗自留意。
安德王高延宗向来便不是甚么好客的,说是怪诞娇纵倒是不假,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看似打趣道,“咦,不是听闻本次出使的主使乃是代国公?怎地本日宴中不见踪迹,莫非是瞧不上我们齐国的宴席么?”
如许的傲气或是锐气,在自幼便风俗了以权碾压万物的安德王高延宗眼中不值一提,以是他嘲笑一声,正要说话,祖珽却端起酒杯,笑了笑,“陛下有命,本日不谈国事,不谈国事。”
辛彦之赶紧举杯笑道,“安德王还是如此好客!”
轻歌曼舞,凤箫声动,以及在这幕后暗潮流涌深不见底的湍急,正如一场富丽绝伦的盛宴序幕。
话还未说完,就见高延宗便哈哈大笑几声,让他的话再也接不下去,两人对视着,氛围呆滞了半晌,高延宗俄然在身后寺人耳旁说了几句甚么,然后挑眉道:“本王已差人去请代王殿下了,这东道主总算仁至义尽了,如果代王殿下再不肯赏光,这事情却无趣了。”
宽广的九龙殿当中,高高在上的主位尚且空着,两列桌案整齐地延伸开来,峨冠博带的来宾们正满脸浅笑地酬酢着,大多是身居要职的臣属及王公贵族,见了周国使团前来,殿间其乐融融的氛围稍稍僵了半晌,随即又若无其事地热络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