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黄沙道中,有人背负粗绳,拉着木板车上的老娘,汗水溅落黄沙中,荡出沙莲点点,头亦不抬的柔声道:“娘亲,且埋头安息,待至江南,我们便勿需逃窜,届时,孩儿觅得一方良境,便可好生奉养娘亲。”
刘浓正欲答复,恁不地回过神来,蓦地呆怔,愣于顿时不语,少婿,岂敢当得!
苍劲号角响起,远远的天涯滚起黄沙如浊浪,盘跚而行的流民顿时为之一滞,纷繁掂足翘望,少倾,亦不是谁喊了一声,顷刻间,便若陨星入湖,激起浪花千万朵,流民陆地向四周八方乍射,呼喊着,乱叫着,慌乱的避入草泽中。
“疯女人,安敢砸我!”
“唉,唉唉……”
“哦……”
荀娘子秀眉一皱,瞥了瞥刘浓,冷声道:“吾非主帅,何来问我?”
罗坞主笑道:“然也,若非江东之虎,何来白袍?后生可知,白袍无敌也!昔日,我家少婿战许昌,率巨枪白骑逐胡骑于野,斩首两千;复战洛阳、陈留,撞破洛阳,击溃石勒具装骑,追杀五里,何人当敌?现在,少婿即入颖川,汝等便勿需窜逃矣!”说着,挺胸掂腹,神采飞扬。
“疯女人,疯言疯语,无宁糟蹋粟粮矣……”
刘浓无法,面上微红,幸而戴着头盔,无人可辩其神采,不欲再行胶葛,当即嗡声道:“罗坞主,刘浓并非汝家少婿,荀娘子乃世之奇女子,岂可轻辱。刘浓将引军至许昌,亦或,入洛阳!”言罢,一夹马腹,朝着半里外的那一抹殷红飞奔而去。
太兴四年,四月初八,小满未满,斗指甲,万物荣春,即挂果。
待雄师远去,罗坞主犹自捋着长须,喃喃自语:“环球皆知,我家小娘子身为汝南典臣,女子侍男事,征疆场,其为何故?当为觅擒美郎君也……”
冉弘武傻呼呼的笑着,将粗绳捆在身上,一挥大手,拉起板车,引领流徙人群面南而行。
听闻母亲教晦,负绳者解却身上绳索,抹了一把脸,用手抓了抓庞杂的头发,又拂了拂褴褛的袍角,这才渐渐回回身来,面对着木板车上的娘亲,沉沉跪地,嗡声道:“娘亲,孩儿受教!”
“格格……”
稍徐。
冉弘武头亦不回隧道:“往投上蔡!”
有人抬开端来,瞅了瞅摆布,大声回道:“罗府君,非是我等不肯留下,实乃颖川已然危矣,唯有汝南、淮南,亦或江南边可居住!”
罗坞主叠声长叹,将满把髯毛捋了又捋,近两年来,胡人将边疆汉民大肆内迁,是以颖川等郡,空村到处,荒漠千里而无人耕作。此时,眼瞅着万千流民从山下水流而过,忍不住的暗叹:‘此番冀州、洛阳、荥阳等地因战乱之故,流民蜂涌南来,原觉得可截留下来复村筑城,未想截留不得,反被其挟裹走很多颖川之民……’
“呜,呜……”
冉弘武摆了摆手,有人递来根棍子,被其伸手拔过,大步若流星,窜至板车一角,抬手欲擒女子。那女子活络之极,竟旋身躲过了,随即,格格一笑,挥棍便砸。“碰!”一声闷响,木棍不偏不倚正中冉弘武之臂,殊不知,却未闻痛呼声,反闻女娇呼,木棍则飞上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