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浓坐于车中,悄悄抹过颤抖的左手,待车轱轳辗地声远去,命车夫速走。
刘浓心中一乐,笑道:“何不从无奕?”
卫夫人色彩未改,得知刘浓前来,并未恭迎,领着庾文君于后院论赋画与书法。卫协与庾文君已有后代,宗子已有七岁,幼女三岁。颇得卫夫人爱好,一并于后院闻听教诲。
背向车队渐入乌衣巷,因雨方歇,是故车内微闷,侍墨卷开帘,欲让清风透出去,转首之间,瞥见白袍之尾,眸子一滞,颤声道:“刘,刘郎君……”
王羲之眉梢飞扬,浑不以王氏现在之势而忧,抖了抖尺半长毫,踏前一步,笑道:“但闻本日之言,便知瞻箦旧志未改。瞻箦现在已封侯,腰悬带血刀,即若轻云流风,你我各矜持已,各得其所。”说着,想起一事,遂看了看巷中那一长窜白袍,懒懒笑道:“瞻箦流巷而过,王羲之立足观莺,莫若就此别过,各入来处。何如?”
众论后辈小郎君,刘浓最喜小谢安,非是别因,实乃小谢安表里浑彻若芝兰玉树,远观不食炊火,近察似玉堆琢,令人望之则喜,当下,浅笑的看着小谢安,心中也有几分不舍,稍稍一想,柔声道:“天下若棋盘,行兵若博奕,然安石需知,其间之重,在于“博”也。行棋者,必身陷于棋,投子于棋,即乃投身于棋、化为棋,因时而动,潜势而随。若欲壁上观,作操棋者,必败于棋矣!”
蓦地间,目光一滞。
刘浓看了一眼阶上的谢裒等人,再瞥了瞥榕树上面带浅笑的谢奕,见世人神情坦但是但笑不语,心知此事定乃小谢安本身的主张,小谢安已八岁了,再有四五载便可入各府历练,当即便跳下车辕,眯着眼凝睇小谢安。
二人对揖道别,一者辗巷而走,一者卷袖观莺,动静入画,却因各自分歧,背向而行。刘浓心中静然,命车夫前去纪瞻府,既已作决,尚需与各位长辈告别,况乎,尚得入卫氏一趟,待归时,必将已然顶月。
刘浓微微一笑。
刘浓来到周顗府,内里遍及白帆,悲声一片。王敦虽亡,周顗却未能逃过宿命,亡于王敦刀下。虽未留下“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然,酒量如海的周伯仁毕竟去矣,且因周顗向来平淡、不近情面,故而家徒四壁,徒留一干后代,痛悲东风。
斯须,刘浓沉默一笑,跳下车辕,揖道:“逸少,别来无恙。”
唉,我意不在此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