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祎斜倚蜡梅目送刘浓主仆三人拜别,风雪漫绕着她的滚边斗蓬,一半是洁雪,一半是娇颜,煞是惹人眼。
“呀!!”
陈氏一声暗叹,刘浓所言在情在理,也只得作罢。
刘浓深深一个揖手,持的是长辈之礼,答道:“刘浓,见过丁叔母,刘浓恰是自会稽肄业返来。”
经得这一打岔,边行边思的刘浓回过神来。瞧见绿萝面色乌黑,悄悄跺着两脚,身子亦在微微颤抖。刘浓心下暗愧,笑道:“来福,你带绿萝先回。我稍后便至。”
丁青矜扑扇着睫毛,答道:“华亭刘氏,刘伯母。”
绿萝将将落到那处雪地上,身子直直的便往下陷,本来这里并不是门路,而是道旁的松草被雪所覆,看上去平平整整,实则埋没危急,幸而来福离她不远,从速一个箭步冲畴昔,将她乱舞的手臂抓住,猛力一阵拉扯,把她扯上来。绿萝扭头一看,那处雪洞穴幽深幽深,若真是摔下去了。怕不是粉身碎骨,心下阵阵后怕,拍着胸口压惊。
宋祎笑道:“何言?刘郎君但讲无妨。”
殊不知刘浓尚未答话,丁青矜已抢先说道:“娘亲,刘郎君刚肄业返来,想必回庄也有诸多复琐事体,莫若我们稍待几日再去吧。”丁青矜心细如发,见刘浓固然尽着礼数却带着淡淡的隔阂,心中又气又恼,暗想:早知你这只美鹤高傲着,可我丁青矜也并非……
“蹄它,蹄它……”
然也,胡为乎泥中,行路难,便如泥中青莲,同道中人不求相知相随,但罹难于险时,理应拔剑而助。
牛车已行远,车后犹传来歌声:“采采卷耳,不盈顷筐。嗟我怀人,寘彼周……陟彼崔嵬。我马虺隤。我姑酌彼金罍,维以不永怀……”
丁青矜瞄了一眼刘浓,低声道:“刚与娘亲至余杭而回,正要前去拜访刘伯母。”
山间清寒,路上积雪已有三寸,木屐的屐齿亦是三寸。刘浓并未骑上飞雪,牵着马,高一脚、低一脚的行走,布袜被雪浸湿,微寒而不觉。
刘浓飞奔于雪中,听着那欢畅的笛音,剑眉轻扬,嘴角浮笑。固然宋祎能够并未明白他在说甚,也不晓得他本日这一言将生多少事非与凶恶,但刘浓并不悔怨,大丈夫活着,有所为而有所不为。往昔他并不想掺合进宋祎之事中,但本日宋祎为绿萝风雪八百里,且冲着宋祎那句胡为乎泥中……
“刘伯母?”哪个刘伯母?刘浓神情竟然一怔,一时候未想起她的刘伯母是谁。
陈氏笑道:“这雪下得好,若非此雪,还遇不着刘郎君。明日,我们恰好一同前去华亭。”
“野梅自有暗香,守得云开时,终可见月明。如有朝一日,刘浓可得逞心志,力有能及……”言及此处,稍稍一顿,闭了下眼睛,沉声道:“刘浓鄙人,本日借梅一枝相赠,望小娘子珍之惜之,他日,迎雪之时,定能再见此梅芳香透魂。”
刘浓在褚氏盘恒三日,委实想早些回家便道别褚裒。当跨出褚氏之门时,未想竟产生一件趣事,钱塘县的小娘子们听闻华亭美鹤、醉月玉仙来了,竟纷繁冒雪守在道口,不见刘浓不放行。更有甚者,在雪中娇声作歌:“南有乔木,不成休思……江之永矣。不成方思……”声声情长,摧着刘浓出来。
雪中行路甚慢,中夜丑时方至钱塘,夜宿《春秋》驿栈,还是来时所居的那所院落,刘浓站于雪墙下沉默静待,仿佛闻声风雪声中传来了缕缕箜篌声,入怀一探,半截雪纱温软且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