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导笑道:“贺翁,此事周折颇多,还需慎重行事。”因见贺循眉头微皱,他又道:“近年北地士族纷繁南渡,兰陵萧氏与陈郡袁氏隔后再议,也是对萧氏与袁氏的礼遇与尊敬。若说品级,他们有制可循,江东地广,自可重修庄园疗摄生息。只是这入朝堂之事,恐怕还得王爷亲身面见才好。”
“你不是叔宝?那叔宝呢……”
“叔宝……”
“叔宝呢,叔宝呢……”
天下之大,世族林立。但若要说朱门巨阀传袭千年,这琅玡王氏当之无愧。琅玡王氏与太原王氏本来一家,出自周灵王太子姬晋。自周以来,王氏后辈上掌朝堂,下折百姓,公候不断。此中广为人知的便有战国期间纵横家的鼻祖,鬼谷子王禅。以及秦时大将王翦、另有那谋朝篡位的王莽等等。
贺循、王导于桥头稍事酬酢以后,便相携跨桥而入乌衣巷。这乌衣巷,便是北地南渡的王、谢后辈所居之处。一起缓行,因见各处仍有女子往外奔出,贺循便将心中凝问向王导道出。想来,他必定晓得,明天建邺城来的是谁。
“叔宝,叔宝……”
就在客岁,刘渊之子刘聪攻破洛阳,将永嘉帝掳走,乃至中原无主。本年,司马邺虽在长安被奉为皇太子,晋室得以苟延残喘。可这时的长安,人户不敷百,公家和私家的车马聚在一起不过四乘,百官上朝无朝服朱印,只是一个空头翻号罢了。四周又尽是虎狼环伺,朝庭已是泥足深陷,导致王令难出长安,如此晋室,又岂能逃脱被分噬的运气。
摆布皆不知,便有侍从拉住人扣问,问了半天,偏生那核心的男人也大多只是看热烈的,答得仍旧不清不楚。
晋时女儿,气势独异,倒惹得老者抚须含笑。
人群在内,不见鼓噪,只闻莺啼燕鸣私语,一个个手里捏着生果香囊等便利投掷之物。牛车在外,那些门阀士族女子虽是顾着矜持,可也都把珠帘翻开些许,探着双双明眸。更有甚者左看右看视野不佳,忍不住的便扯下腰间丝带往脸上一拦,在小丫环的搀扶下,站到了牛车辕上,素手搭在眉边,掂足翘望。
当此时,全部建邺城的盛景赛过了上元节,城东门口的女子非论老幼尊卑,围了一层又一层。
贺循皱眉,心道:蕴儿自小便不喜人多眼杂的,便是世家女子之间的诗会、茶会也甚少参予,怎地本日却也来此凑热烈。
公元312年,西晋永嘉六年,建邺城。一群群描红着绿的女子从四周八方,争相往城东门奔去。她们或是三俩闲游于街面时俄然听闻,欣然互笑,吃紧挽手而去;或是早已从父兄处闻知,静待这天已有多时,纷繁由小丫环引着,提着翠萝裙,捏着小团扇,钻进了青牛小车,朝着那阳光初升之地行去。
“就说嘛,水清玉润的卫叔宝,如何会长成你这个德行!”
头上又挨了一下!
出了城门的女子们目光四下搜索,只见远远的停着一辆牛车,朝着那牛车便奔。边奔边呼,边奔边筹办将手中的生果香囊掷到车上。
这儒服老者是江东门阀士族贺家家主贺循,被司马睿承制拜为军谘祭酒。军谘祭酒原为智囊祭酒,为避司马师之讳而异名。固然没有品级,却高厚显优,魏武曹操帐下首席谋士郭奉孝便是智囊祭酒。
那人是王导派去接卫玠的人,也是一名年青俊彦,听得乱七八糟的声音,巨汗非常,头痛欲裂。心中暗悔,早晓得就不该接这差事,怪不得他志愿前来接那卫玠之时,那些同帐的青俊们一个个面色诡异,对他竟然示以怜悯的目光。